夏猫（小说）—程应生

池阳曹敏

夏猫（小说）

程 应 生

  这是早些时候，以一个小女孩的视角第一人称”我” 来叙述故事的。

  我亲眼目睹那年暑假发生的一件不愉快事……

一、

  那天，和我家同住在大院内头发苍白的鲁奶奶，像往常早上一样，拎着篮子去买菜。奇怪的是，她没有径直出大院去菜市场，而是走出数十步后，折转身，神秘兮兮地迈着小脚“噔、噔、噔”地爬上临近我家二楼窗户边、眼下还没有住人的一所空房的露天楼梯平台上，在那里，不知她躬着个身子左看右看在张罗些什么？行迹显得很诡秘！

  爸爸正好在楼下厨房边小院里，看到她这副神态，忙对在水池旁洗衣的妈妈说：“你赶快上楼去，把靠露天平台上的窗户关起来，鲁奶奶是不是又到靠近我家窗户平台上晒鱼来了？等下子，那些绿头苍蝇嗡嗡地又要往这边乱飞，跑到我家窗子里去了！”

  鲁奶奶儿子夏天挺能钓鱼的，家里吃不掉，就拿到菜市场上去卖，卖不上价，怄气得很，就拿回家腌了晒。他隔三差五就去钓鱼，逐日增多，就腌得多、晒得多！在这平台上，在那房顶上，到处晾的都是她家的鱼！引来许多苍蝇，真讨厌！一阵风刮来，满院子里都是那些鱼臭哄哄的腥气味儿……

  就在鲁奶奶从露天平台楼梯上下来，背对着大院子去菜市场时，突然，一只肥壮的大花猫，不知从何而来，“嗖”地一声横穿大院，一闪，就跃上了鲁奶奶刚下来的那个露天楼梯平台上……

  “鲁奶奶！一只大猫跑来了！你家是不是又有鱼晒在平台上啊？不要让它把鱼给吃掉了！”爸爸大声地喊鲁奶奶，提醒她。

  闻声，她调转头来——用手指按在掉牙瘪腮的嘴上，向爸爸“嘘”了一声，示意爸别大出声一一紧接着，她神头鬼脑地又迈着小脚，迅速向爸爸这个方向走来……也在大院住的刘奶奶，这时也准备出去卖菜，看见鲁奶奶和爸爸俩人一个在大声嚷嚷，一个在小声说话，也不知大院里出了什么新闻？挎着篮子也撵过来看。鲁奶奶指着露天平台，对爸爸、刘奶奶说：“这只大花猫，这两天，天天都来这上面躺着呢！我都看见两次了！怕是要生小猫了吧？你们看它那个肚子呀——你们先都别出声，看它到那一天，能生下几个小猫来？”

  靠近露天楼梯前一间门面房向大院开的窗内，探出一个肥硕中年妇女的脑袋来——插话说：“我家一只大猫掉掉了！都养了它四五年了，是不是它回来啰？”

  这个中年妇女，是最近才搬到院子前面门面房住的拆迁户，一家四口人。大院里人，看她又黑又胖，都叫她“黑婶”！

  鲁奶奶侧过脸来问她：“你家掉的是男猫？还是女猫啥？”

  稀奇！只听人说，叫公猫、母猫的。哪有叫男猫女猫的？有意思，哈哈……

  黑婶回答：“是男猫吔！”

  “那这个猫，不是你家的！它是个女猫吔！”鲁奶奶斩钉截铁地说。

  爸爸说：“黑婶，你家从南门搬到这里，可是连猫一起搬过来了？”

  “就是没有嘛！”黑婶非常懊恼地说。

  “那它肯定不晓得到这里来了！”爸爸讲。

  “哎，这话，可讲不到哎！猫这个东西呀，可精灵着呢！”黑婶不同意爸爸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这个猫就不是你们家的！它是个女猫么！”鲁奶奶板着脸说，有些不高兴了。

  黑婶听完这话，把那颗硕大的脑袋，缩回到窗里去了。

  鲁奶奶又再三叮嘱爸爸和刘奶奶，叫他们不要把老猫生小猫的事告诉别人。她眼睛眯成一条缝，喜滋滋地说：“你们听我讲啥，等猫生下来，再讲……”那意思很清楚，是她发现的这个“新大陆”的，当然要听她来安排一切啰！

二、

  妈妈从爸爸嘴里了解这事后，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探个究竟。

  大花猫，这会儿并不在露天楼梯平台上躺着，而是钻到这边楼梯口边前面又一间门面房、掉了一块玻璃的窗子里去了。它大概认为，那里才是它要寻找的最理想安全的“分娩”之地吧？

  那里黑咕隆咚，如果不是后窗上一块玻璃、不知被哪个调皮的男孩儿踢球打掉的话，透进去一些光和空气，里面，肯定是漆黑一团、怪气味！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杂物。是房产开发公司卖不掉的拐角子的门面房，当仓库用，难得开一回卷闸门，岂不是大花猫用来“分娩”、“哺乳”、“坐月子”的僻静好地方？

  妈妈在楼下小院边，把看到一切跟爸爸讲了。接着，她对爸爸说：“等大花猫生下小花猫来，我家也去捉它一两个回来养养……”爸爸立刻伸手制止妈妈说下去！绷着脸对妈妈说：“那好了，你这是害了女儿了，她现在正是上学的时候，也是她青春年少的关键时刻，弄只小花猫回来养，那她哪还有心思学习呀？会整天到晚地逗小猫玩了！”他用手指指楼上我房间的窗户，悄声嘱咐妈妈说：“你可千万别让老猫生小猫的事让她晓得了，不然的话，她会没完没了地往这边门面房后窗边跑，看老猫生小猫的事儿，吵着要我们去捉小猫回来养。”“好了，我不吱声、不吱声就是了。”妈妈只点头。

三、

  其实，我在楼上房间窗子里，把楼下所发生的事，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还瞒着我呢？以为我不晓得。

  说到猫这个事，我气不打一处来！对鲁奶奶有意见！

  去年，也是放暑假的时候，爸爸带我上街去玩，经过一家商店门口时，看见那里在卖猫，我就高兴地拽着爸爸过去看——几只颜色不同的小猫咪被关在一个竹笼子里，可怜兮兮的样子，怪叫人同情的，其中一只模样温顺、玲珑、好玩的小白猫，正翻着漂亮的眼睛在看着我呢！我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它让我爱怜得不得了！我吵着非要爸爸买下它不可！爸爸无奈，只好向卖猫人讨价还价，弄了半天，最后以三十元成交，买下了这只惹人喜爱的小白猫！

  谁知回家走进大院，碰到不该碰到的鲁奶奶，她毫不谦虚地、以行家的眼光，左瞅右瞅我怀里抱着的小白猫，问爸爸是多少钱买来的？这时候，妈妈也正好从家里小院内迎过来——鲁奶奶对爸爸、妈妈说：“这是夏猫呀！（夏天生下的小猫）难养大！买它做什么？还花了许多钱！”妈妈不听不打紧，一听，就急着催爸爸赶快去把小猫退掉！

  唉……鲁奶奶一句话，顿时使我到手可爱的小猫咪，在转瞬间，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我恨死了！至今，鲁奶奶的那次多嘴多舌的话，还像一块乌云，在我心里还没有散去……

四、

  鲁奶奶想保守住老猫生小猫的秘密不向外泄露，可事与愿违，消息不胫而走！当天下午，就来了好几起人：都趴在那打掉玻璃的门面房后窗上、踮着脚尖，往里瞅——看大花猫生了小花猫没有？有刘奶奶带着孙子来瞧的；有黑婶带着她的小女儿冬花来看的；还有住在大院外的小三子呀、小强子他们也来了。不知怎么都得到消息了？他俩搬了好几块红砖垫着脚，探头探脑地向窗里看呀，瞅呀……

  唉，大花猫，这下你算没有安宁日子了！

  第二天，鲁奶奶领着儿媳妇又来到窗跟前，伸长着脖子向里窥伺，向她儿媳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像是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猫的勾当。

  这些人探视的眼光中，有觊觎贪婪的眼神；有占为己有的欲望；有图新鲜、瞧稀奇的眸盼；有纯粹是看热闹好玩的目光。

  我不懂，鲁奶奶这回怎么会对夏猫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了？大概是不用掏自己口袋里的钱去买猫的原故吧？捡便宜来了！

五、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也顾不了爸爸给我定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清规戒律了！趁爸、妈午睡的时候，悄悄地、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轻轻地来到那缺了一块玻璃的门面房后窗跟前，也学他们，把砖垫脚，踮起脚尖朝里仔细瞧——

  哎呀！一只多么漂亮的大花猫呀！在透进去一缕桔黄色阳光照射下，它的皮毛显得那么好看，一横道、一横道黄白两色相间整齐的绒毛，色泽分明，柔滑光亮，就像在电视上、画报上看到的老虎皮一样倩丽！难怪猫和虎同属一类——猫科动物了。它这会，侧身躺在紧靠窗子墙边一处水泥地上，那副样子，像是病愈后的轻松、疲倦、安详的神态；眯缝着双眼、一脸和善、慈祥相。容易让人联想和蔼可亲的老大妈的形象来。似有几个小东西在它腹边蠕动着……又像似在拱拥着……哎呀！没错！母猫已经生下小猫崽了，当上猫妈妈了！一种由衷的喜悦之情，涌上心头！……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这又使我自然联想到妈妈在生下我时，是不是也是这副神态？

  我把看到的这个秘密放在心里，不准备告诉任何人。轻手轻脚地离开那里，生怕惊动、打扰了它们的那种温馨、宁静、祥和的画面。从心灵深处祝福它们，希望它们过得平安、幸福、愉快！

六、

  遗憾的是：老猫生小猫的事，还是被他们这些大人和小孩知道了！

  很快，我就得知，他们要趁老猫不在家出去觅食的时候，对小猫下手的坏消息！要把它们拆散开来！我心里非常焦急……而又无能为力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听黑婶小女儿冬花讲，她妈妈至少要捉两只小猫回家养。理由是他们家的猫掉掉了。

  鲁奶奶带她儿子，叫他用布裹着手，怕猫抓，然后将手伸进门面房后窗里，在那里面捞呀，捉呀，逮的……但是，费了好大的功夫，也没捉到一只小猫！我在一旁看了，蒙嘴窃笑，暗暗高兴！

  刘奶奶也准备逮一只小猫回家养了给小孙子玩。

  小三子、小强子他们也想弄一两个小猫，拿到家里去喂喂。

  可恼的是，那个房产开发公司保管员小徐，他知道了这件事后说：“这几只小猫，你们都别想得到！老子一个人要了！拿到街上去卖，能卖到两、三百块钱呢！”

  我想，他大概打麻将输了钱？想这么个歪点子。主意打到小猫身上来了！

  我整天为老猫和小猫担忧……可惜它们听不懂我的话，要是语言能相通的话，我要大声地告诉猫妈妈：“赶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吧，猫妈妈，赶快领着你的孩子们搬走吧，越快越好！”

  希望爸妈他们能阻止这个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来保护老猫和小猫的安全，不受侵犯。

  谁知爸妈说：“唉，叫你安心读书学习，不要管外面的闲事，你倒好，管起这个闲事来了！你让他们去逮、去捉小猫去好了！反正我们家不去逮，你不去捉，就行了！管它那个屁事！”

  我说：“那些小猫怪可怜的，它们离不开猫妈妈，猫妈妈也舍不得离开它们啊！再说，小猫还需要哺乳，还需要猫妈妈的精心照料和呵护啊！”

  爸爸听了，生气地说：“那毕竟是些畜生嘛！不是人!”

  我想说：“人是高级动物，不应该欺凌比自己弱的低级动物，没有它们与人类和谐相处，就不成为一个完美世界！”可是，看爸爸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只好把这话搁到肚子里了。

  冬花家不知是黑婶用火钳夹出的小猫、还是用捞鱼的小网兜捞出的小猫？反正，我见到一只小猫被关在她家的一个小铁桶里。“喵——喵——”小猫在里面不停地叫着，有时，它孱弱地叫不出声来，用小爪子在里面爬呀、抓呀，弄得铁通晃晃荡荡的响，像是在叫猫妈妈快来救它一样……尽管黑婶家买了牛奶，用奶瓶喂小猫，可小猫就是不吃！小猫几次拼命地挣扎，把头伸向桶外，试图逃离那铁桶，回到猫妈妈身边，都被黑婶用那肥厚的手掌给挡了回去，又落进铁桶……
鲁奶奶先没有弄到猫，后来叫儿子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也捉回去了一只小猫。

  刘奶奶见了，带着孙子来，围着窗子转，劲使不到点子上，空手而归。

  小三子、小强子他们也来了，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扫兴而归。

  我为他们没逮着小猫而庆幸！

  去觅食的老猫回家后，发现少了两只小猫，立即用嘴衔着一只小猫从窗内射了出来，快速地跑着，消失在大院内……

  这时，只听得“哗啦”一声，开门面房卷闸门的响声，这声音非常刺耳！我想：“坏了！一定是那个房产开发公司的保管员小徐来捉猫了！这下可坏了，猫妈妈顾及不到这只小猫了！”

  “啊哈——怎么只剩下两只小猫了？是谁逮去了？妈的！唉，两只就两只吧，比没有的强，也还能卖它个几十来块钱呢！”

  小徐在门面房里无所顾忌地嘟哝着，接着他还自言自语地说：“我来找个纸盒子，把你们一起装走……”接着又是一声“哗啦”一下刺耳的关卷闸门的声音，我的心情，随着这卷闸门的拉下，变得沉重……

  晚上，我不像往常那样倒上床就睡着了，而是辗转反侧，久不能寐……朦胧中，听到老猫在远处嚎叫着……

  一连几晚，都能听到老猫如此的叫声，我不知那些抓走小猫的人，此时此刻，听到这猫哭叫声，作如何感想？

清溪隐士

再读程先生小说，为他的刻苦勤奋和热爱文学的韧劲点赞！！！

池阳曹敏

清溪隐士 发表于 2019-2-27 16:47
再读程先生小说，为他的刻苦勤奋和热爱文学的韧劲点赞！！！

有劳点评！实属对我鼓励！谢谢！

龙雨

拜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