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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衡量时间标准物件之一。
是上天赐予人类珍惜时间的宝贝。
但也有人讲,钟是吃时间的恶魔。偷走属于他的时间,他姓丁,和我同住一条街,没人去问他的名字,六十几岁的老头,孑然一身。都称谓他"老丁"。
老丁是我店的常客,他每次来大都拎着从我店里买的一个钟。讲买个电池喂喂这吃时间的恶魔。其实电池还能用一段时间,但有一次夜里钟的电池耗完电停了,老丁习惯秒钟的滴哒声,突然没了熟悉的声响,一晚都睡不着,于是,每个月换一节电池。这也常客变成熟客。他每次都要我把钟对好时间后拨慢五分钟。问他也从不解释,时间久了,我愈发想了解这古怪老头。
老丁是江北人,四十几年前就来到我这个江南城市贵池。
上个世纪中叶,江北人来贵池谋生,一开始是担着菜来,后觉得这里钱好挣,按当时江北人讲:江南人死要面子活受罪,钱有腰深都不会挣。
于是江北人成群结队而来,老丁家兄弟三人,大哥留家乡务农,他带着弟弟来贵池。一人一担菜就算求生活的本钱,也是全部家担。
最早一批来贵池的江北人,如今也是步入耄耋之年,至今回忆起初来乍到求生存的艰辛,都是一把辛酸泪。
老丁兄弟俩,天生五短身材,头发稀秃,在"弱肉强食"的生存中更是步履维艰,好在传承江北人的吃苦耐劳,精明强干,总算站稳了脚。
先是依在公家的墙角用塑料布搭个帳篷。后捡些砖块码上墙,就是家了。
真正的"第一桶金"是收山货,也就是竹编的篮子,萝筐, 掃帚。等等家庭日常用品,统称卖山货。兄弟俩为人实诚,货真价实, 童叟無欺。有了固定的客源,而且公家单位的业务也都誊顾他们。
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 挣了钱买下一临街旧房当门面,生意也风生水起,上天也格外惠顾兄弟俩。
有了一定的基业,老家是决不回去了,同来的老乡中,有在家娶妻生子带过来的,有生意小有成就在贵池娶当地媳妇,或 上門入贅。反正大都成了家溶入当地生活。成了"城里人"。
老丁兄弟俩也想成家,但天生造就的条件,始终牵不成姻缘的红线。
人类命运本身就是不公平的,特别是婚姻上,对生活在底层的人,而且又是异乡的排他思想,除非你有高,大,上的优势,更何况,人们对长相五短,稀秃的人,古代也戏称"三寸丁,枯树皮",好不容易 塑造一个卖炊餅的武大郎,娶个如花似玉的潘金莲的美好姻缘,结局是被奸夫淫妇给害死了。
从此,兄弟俩相依为伴,祈祷上天的垂怜,能"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本世纪初,城市拆迁,兄弟俩店口拆掉后,政府给每人还了一间门面房。
也是在同年,老家的大哥因病去世,留下侄儿,侄女。
兄弟俩商量着供养侄儿,并把门面房产权给侄儿。算是对得住大哥在天之灵。
灾难却接踵而來,侄儿不久后又病逝。
刚刚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才稍微止住了滴血的心,同苦共难的弟弟也患上绝症,耐不住病疼,斗不过病魔,撒手人间。
短短的时间,失去一个个亲人,常人难也承受的悲痛,心如刀割。
医学解释,家族遗传病理,百分之多少的机率,有的家族成员活不过六十岁,似乎逃不出这家族 魔咒。这样偏偏都降临在他们头上。
在老丁看来,能平安度过六十岁大关,身体似乎很正常,算是家族史上寿命最长的人了,他不相信求神问卜,因为在他弟弟弥留之际的病床前,他跪着拜天,求 菩薩保佑弟弟康复,能让弟弟活下来。也祈求用自已的阳寿续弟弟的命,最后,叫天,天不应,求佛,佛不灵。
江北人的争强好胜,促使老丁,跟命斗,他不 奢求生活上的富裕,只想再多活一天,破除家族基因的魔咒,管它后面的变数。
掰着手指过日子,活一天 ,賺一天。
俗话讲:时间就是生命。生命的过程就是时间。
钟,开始陪伴老丁的每一天,每一秒。钟的分,秒每天不知疲惫地,有节有致的向前,从不后退,也不回头,只要你提供充足的电池能量。
而且,时间在这个物欲横飞的社会,绝对彰显公平,从不因为你有钱,或贫穷,你高贵或低贱,就多给或少给你一点时间。
白天,看着钟冷冷的报告分秒的逝去,对老丁来讲,每一秒的滴哒声,过去了的生命,一瞬间已一去不回。再往下一秒,也意味着计算自已未日的分秒。
人到一定的年龄,特别是老丁的脆弱的灵魂中,死是迟早要来,只不过求生的欲望,让他本能地把钟的时间往回拨慢五分钟,在离死亡到来的这五分钟,他想有所准备。
这也是不得已,无助的续命。因为他没有三国时,诸葛亮用七星灯续命的本事。
夜深人静,黑暗和睡梦笼罩大地,万物默默无声,只有听到钟的滴哒声,说明自已还活着。
又是一年的秋天,但对老丁来讲恐怕是多事之秋,悲凉之秋,身体每况愈下,走路也拿不动脚。
农历的七月半,中元节,也是祭奠已故的亲人日子,老丁照例买些纸钱,对着老家的方向祭拜,脑中,一个个亲人的模样是那么活鲜,又那样模糊,今年还能给已故亲人烧些纸钱,明年呢?又或者自已死后,可还有谁来年年,节节祭拜他?
老丁流不出眼泪了,瘦弱的身体,即将耗尽那一点点不能流动的血,只见骨瘦如柴的两肩,随着颤抖的心在抽动,悲泣。
秋风吹起烧过的纸灰飘向半空。秋风也在呜咽。
此刻,不禁让人想到红楼梦中 黛玉葬花的 淒涼。那一声声悲凄,裂人心肺,断人肝肠。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尔今死去侬收葬,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老丁终归还是去了,活了六十六岁。吉利的岁庚没能让他逃过宿命,续命的钟也没有多给他的生命一分钟,哪怕往回拨慢五分钟都不行。
老丁走了,他那拨慢五分钟的时钟,依然在走动,只有耗尽了所有能量,分,秒会 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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