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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牯牛降峰顶,极目四望,徽池大地,山奔海立,苍苍莽莽。那三千丈飘飘白发飞珠溅玉,堂堂出山。一路跌宕崎岖,千万条小溪蹦蹦跳跳追赶着,唱着歌谣,汇成了秋浦之河;袅袅娜娜,秋浦玉镜潭到了。河姑娘歇了她的脚步,息了她的歌唱,低眉垂首借这一方玉镜休整打扮。她打量着曼妙腴美的身躯,羞红了脸。她是光滑的裸体。“多丢人啊,多亏了这黑夜的遮掩”。稍倾,东方一缕霞光,旭日中紫罗兰色的平顶山跌入她的怀抱,作了她衣裳的底色,白云朵落下缀在她的襟前,石楠的红、女贞的绿作了她的裙裾。水滨浅草地亭亭的白鹭呆立着,忘了啄食,为这穿了华服的美人惊叹。她伸了一个懒腰,款动莲步,向北向下。鹭鸟群飞聚在她的头顶,像一朵白色大伞为她遮挡骄阳。
殷家汇到了。在她的左手边是一道平堤,堤下临河有青石堆垒的九座河埠。埠头边泊了数十条驳船,船篷是乌油油的旧、黄灿灿的新。河东对岸靠着一溜长长的木簰,早起的簰工已生火做饭。泥黄的缸灶吐出红艳艳的火苗,青青的柴烟织入白色的薄纱似的河雾,河雾里有船夫湿重的鼾声。
镇上的男人们挑一担水桶,吱吱扭扭的下河,要挑满家里的水缸,供一家一天的饮用。女人们挎着竹篮,大篮里是灰蓝的衣,小篮里是青紫的菜。棒槌声从上到下响成一片,女人们在棒槌的合奏中大声说话,大声地笑着。有胆大的女人敢于挑逗陌生的船夫和簰工,离家空旷太久的男人那肯错过,说了一肚子的荤话。女人们停了手中的棒槌,笑骂着戽水;姑娘家低下了头,粗黑的大辫子落入水中,诱引了一群白白黑黑的小鱼。柔和的晨光照着姑娘绯红的脸,细密的绒毛沾了棒槌溅起的水珠,像一朵受了露水滋润的,新鲜、光洁的花儿。
河姑娘嫉妒了,她拐了个弯进了木头架起的洪门,上挂着匾额写着“浦水朝宗”。洪门右手,沿河岸有数百户人家对居。曲曲弯弯的石板铺街,泛出青殷殷的光。九条巷弄出街、上堤、下河饮食洗用,进货出货,迎来送往。人家多是商家,前店后坊,黑瓦白墙,挨挨挤挤,一团和气。街面上的馄饨担扬起肉馅、佐料的清香,油条锅飘出菜籽油的浓香,大饼炉混合着葱花、面粉、栗炭火味的腾腾热香。在门板的靠碰声中,店家陆续开门了。酱菜味、咸鱼味、
桐油味、脂粉味、糕饼味、烟酒味、鲜果味、干货味憋了一个晚上,着急忙慌,吵吵嚷嚷,一齐涌到了大街上。
这无数种香、味伴着雄鸡的鸣唱入户、入窗、入耳、入梦,这无数种香、味和着清凉的空气给古镇洗了一把脸,古镇苏醒了,带着满身的香、味开始了一天汗淋淋的日子。
河姑娘痴迷了,痴痴迷迷上了一条小船向前摇荡。窄窄的内河两岸,家家枕河,炊烟四起。有人家的天井里传出孩子稚嫩的读书声,河里的绿头麻鸭、红冠白鹅也不落寞,嘎嘎叫着,阴森的鱼鹰立在它奇形怪状的船头,闭目养神,不屑一顾。眼前一座单孔石桥,麻石粱上刻“李湾桥”。桥上是牵牛的、赶猪的、推车的、甩手的人流来来往往。穿桥洞右行一里许,见数亩竹林,一畦菜园,三椽茅屋,五间瓦舍。鸡群在竹林间啄食,惊动了竹杪上过夜的鸟儿,啾啾喳喳躁动了,扑簌簌落下一阵雨露;鸡群咯咯叫着,拍动翅膀,躲到屋檐下。屋檐下的老翁咕咕噜噜抽吸白铜水烟袋,老太太坐在小竹椅上择菜。
河姑娘动情了,她调皮的学着鸡叫,咯咯笑着,调转船头,回身向南。曲曲弯弯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开阔的田畴,沟渠纵横。满沟红蓼,浅水中埋伏鱼笼,有男人探鱼虾,有女人讨野菜。渠岸上长满齐刷刷的芦苇,苇丛间麻鸡、竹鸡时而入水捕食,时而上岸奔窜,扰动了迤逦交错的芦花,北风吹来,扬起漫天大雪,像极了如梦如幻、半透明的帘幕,远处的大、小石山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田间劳作的农人也停了锄头,呆看了半天。
河姑娘陶醉了,她有些恼怒,恼这醉人的景色。她咬牙跺脚调转船头回身北行。再过王家园,经过后河林家。她看到麟麟一片黑瓦间高耸的百粱厅;她听到了传来的北庙的钟磬梵音。可是,可是她再也不敢逗留。他要逃离这古镇的香、味,古镇的美景,古镇的缠绵。他用了所有的力冲出了北门,回复了她野性的秋浦女儿身。
她冲进了对岸海螺山下的王家小港潭,流连、回旋、不舍。抬头回看古镇,从上自下,自下而上;她知道这是最后一瞥,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强忍着扭头向东,看到了白面山苍白忧伤的面容;她知道这忧伤是因为她,因为她再也不会回头,大海是她的婆家,奔流不息是女儿家的宿命。
永别了,父亲的大山,永别了,妈妈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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