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九七九年去白泥是因工作分配,是无奈,那今天去却是自愿且有莫名的期盼。四十二年了,若不是朋友提起我都快忘记了,毕竟只待了半年。可那是我走向社会的第一站,虽相隔四十多年,但一提起却仍记忆犹新。朋友去是了解“鸡公调”非遗传承,我不懂那些,但去白泥,我是一定要去的,而且还有陪同的情谊成份,何乐不为?
过去的土路变成了柏油路,荒凉的原野似乎不见了,破旧的矮屋变成了楼房,当年的小学没了踪影,立在那的是私家洋式楼房,对面的剧场也被几家居民楼替换了。记得当年那剧场经常有戏班子唱戏,县黄梅剧团也常来,每当那时村里好热闹啊。
“欢迎你啊,小周老师!”那年来时紧握我的手接我的是一位大嗓门爽朗的老支书,当时白泥小学带我只三人,一女老师带一年级,郑老师带二三,我带四五年级,进行的是复式班教学(那时没有六年级)。记得刚开学一自称是五年级的学生来问题目,我好生奇怪,课还没上这么就有人问题目?做完后我还没讲解,那学生就拿了我做的解题走了,这让我突然意识到一定是那位老郑老师在考我,在他们眼里十七岁能教高年级?别误了村里的孩子啊。第二天郑老师见了我特别热情,我也格外客气,我们似乎心照不宣。所以这次一进村我就问他们以及那位爽朗的大嗓门老支书的情况,得知老支书已去世多年,女老师去合肥帮带孩子去了,郑老师住进了上面村的新屋里。我忙要到郑老师的手机号,但始终没人接,村里人说他用的是老年机而且很少带,想想也是,他比我大很多,现在至少也是奔八的人了。
村长把我们带到新礼堂,很快有唱“鸡公调”的人上了前面的舞台,他们锣鼓唢呐二胡便一起演奏起来,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我立马有了当年老剧院唱大戏时的感觉,多么亲切啊。台前摆放着好几本剧本,尤其是“鸡公调”手稿,有《打开门》《浪淘沙》《饮酒》……那原始的手稿让人感觉到这里曾经定有世外高人。这使我想到黄梅戏、京剧等,一开始不也就同这“鸡公调”一样,就是民间的一个剧种吗。当看到舞台侧墙大红纸上记录的春晚捐款者名单金额以及用途时,心里肃然起敬,一个村庄过年能自行举行春晚,这是何等的文化规模啊。
吃中饭时看热闹的村民有的还有意唱起了民间小调,似乎在炫耀他们丰富的内涵。这又使我想到许多民歌不都是来自于这些民间小调吗!郑兴和,一位年过古稀的民间艺人,中气那么足,唢呐吹得那么好,国家级认可的为地方戏“鸡公调”作出重要贡献的人物(墙上挂有证书)。这里不正是有许许多多象他这样有追求的村民才使得这里的文化繁荣昌盛的吗!
这里和江西以河为界,一小桥横跨河上,这边是安徽白泥,那边是江西源港,当年的皖赣桥仍在,只因那边建了新桥,这桥便少有人走,上面镶嵌了许多瓷瓶,仿佛成了工艺纪念桥,但我走在上面仍有当年将要跨过省界的激动。当年我们跨过这桥前往邻村的学校去交流,相互出难题彼此“考问”,好像是二省对垒要分个雌雄,然而就在这互相“为难”中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走过皖赣桥,那边人家门前有序安放了许多形状各异的瓷瓶,想那桥上瓷瓶定是他们所为,他们归景德镇市管辖,著名的瓷都果然有特色。再往前就是相邻的源港村村部,但见古树都挂上了六七百乃至千年的标示牌,和这些树一般大的东至我见过不少,有的没挂牌,挂上的也就数百年,谁对谁错不知,但给人感觉大不一样。这里廊桥也挺别致,巷道及四处的大红灯笼透着繁荣的喜气,横跨河上水泥做模仿自然倒下的大树不细细敲打还真难辨。村头做的古城堡里有燃篝火集体起舞的建筑,那新做的仿古别墅和旅馆建筑也很能撩人情愫,还有道家阴阳鱼图案的大广场、水车、喷泉…… 走时我紧握着源港村长的手,望着河边正在焊接的巨型龙架由衷敬佩地说:“你们搞得真好!”。
离开白泥时,我感慨万千地握着白泥村长和郑兴和的手:“我们这边有实实在在的真货,但我们缺少那边人的创新思维和艺术打造,我们要向他们学习这些啊!”。坐上回县城的车,我突然想起我和白泥那位大嗓门爽朗的老支书的握手,想起当年在皖赣桥那边和源港小学老师的握手,真的是理念决定未来,时代不同发展各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