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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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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6 17:10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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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彰德听铭义回来照葫芦画瓢的讲了一通,见是转了好大弯子的人情,一时却也不得要领,左思右想还是找丰彰文商量。丰彰文前几天也风闻有人要接手拦圩,直到今天才晓得是自家彰德兄弟,心里是既高兴又不是滋味。不是滋味,自然是怪彰德这么大的事之前都不和他露一句。高兴嘛,那就不用讲了,毕竟是丰家人。丰彰文年纪大经过的事情多,又是族长,应付这些事应该有些经验的。但因为有阮家旺的前车之鉴,觉得此事非同儿戏,他便领着彰德一起来看九爹丰学堂。九爹的身子和精神越来越不经看了,但还是撑起来和两个晚辈左右商量。彰文说,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要么先走着试试,彰德花二百块大洋做见面礼,可能真走通了呢?九爹想想也同意,说,是走运还是背霉,也只能看那个官了。走通了是你彰德的,以后要是惹出麻烦,大家也都帮一帮抬一抬吧。民国政府的官,总不至于杀人谋财吧。
        丰彰德有了底气和希望,赶在正月十五之前拜年,第二天揣着一张二百银元的银行票,便去安庆见官送礼讨诰子。果然,大长官听说是吴县长的亲戚求见,又见了亲笔信,没说二话就答应给涂丕斌营长打招呼。他也写了封信让丰彰德带着,叫他回去交给驻军长官,还让彰德给涂营长带话说:
         “名字记下了,好好带兵好好为党国效力”
        涂丕斌营长接到只听过大名的大官的亲笔信,犹如天上砸下块狗头金,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双手便抖起来,好一会儿才拍了下丰彰德肩膀说:
         “兄弟,既然那块地方已经转给了你,我涂某人肯定是要好好照顾的嘛,哪里还用大长官提笔麻烦呀。开工吧开工吧,谁敢找你麻烦就和我说,看老子不蹦了他!”
        丰彰德一听图营长这么讲,料定事情再无翻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便欢天喜地一肚子蜜的回家和十四婶商量怎么感谢吴县长。十四婶倒也有见地,说,吴县长自然要感谢,也要记着义伢小姨父的恩,要不是他,吴县长会吊你?丰彰德点头称是,又讲合伙的人还纽找好,先把合伙的事落实了吧。定了合伙的,感谢的事也好有个商量,不然以后的账都不好算了。
        丰铭义对丰彰德拦圩的事是一清二楚了,见事情已经半公开,这才晚上和翠儿母女提起这事。他晓得母女俩对拦圩造田不赞成, 并不指望她们有多上心,只是想吊吊她两个的胃口,提提兴致罢了。哪成想,他叽叽喳喳讲了好多,母女俩却像没听到一样,竟半点反应都没有。
        铭义感到很是憋屈,家里坐不住便披衣出门。江南正月末,春气已经大动了,但寒气却依然料峭,尤其是蒙蒙细雨的时候,风不大寒气却钻得深。丰铭义慢慢走着,裹了裹身上的棉袄,边走边想着拦圩成功的好田地。好田地呀,好田地,他是看得见得不到啊。他恨自己纽出息,除了捡到的那个金元宝,身上就纽别的打卵子钱了。又恨自己不能像别人家男人那样,可以在家里当皇上指点安排江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在丈母娘和翠儿面前硬起来呢?为什么?他每每也想着要硬一回,可当看着丈母娘尤其是翠儿时,却又硬不起心肠了。他软,他总是依着她们,总希望她们会给他一点面子。可是...唉!丰铭义越想越不是滋味,甚至觉得自己很无聊,当然还有十二分的无奈。
        罗家兄弟也风闻到丰彰德在跑拦圩造田的事,心想要是果真跑成了,他们就接着入股,然而却又碍于之前说过完全退出的话。两人犹豫了几天,终于不甘心,便去和姐姐商量。罗大嫂一心不想再沾染这件事,也不愿意厚脸皮走回头路,便把两个兄弟骂了一顿。罗家俩兄弟无奈,便索性找到丰彰德家,假意过来看看这位好朋友,又不舍言辞的把彰德为人美美夸赞了一番。丰彰德虽不多话,但毕竟是见多识广的,立时就明白了客人的心思,以为罗家已经知道他办好了,便笑笑说:“罗兄弟,我这几个月转了几个大弯子路,连着花大钱托了好多人,差不多把拦圩的事情搞定了。你今天来得正好,我也准备和你们讲一声。你们当初退出也是因为被人搅糊了,并不是真心要退出,但是你们既然决意不再搞,我也就不讲回头话了。这样吧,我也想过,你们当初花了多少钱我是晓得的,等拦圩完工以后,我会根据总花费和田地亩数,起码要对得起过世的阮族长,不会让你们白花钱白费工。你看,这样可好?”
        丰彰德之所以这么讲,其实就是不想罗家兄弟再掺和进来。他心里有过盘算,如果阮族长还在世那当然好讲,可是阮族长走了,他又拿不准罗家兄弟为人,如果以后扯不清就麻烦了。合伙的成了仇人,那可不是玩笑的。好在罗家兄弟见丰彰德这么亮堂仁义,也就没什么好讲的了,何况当初确实已经讲死了要退出的。虽然很有些不甘心,也觉得花了钱还要当讨饭的有些冤,但路子是人家疏通的,自己也只能捡一点算一点了。
        虽说把罗家两兄弟搞定了,但丰彰德想想后面还要花更多的钱,仅凭他一家是吃不下来的,最好找一到两家底子厚、家风又敞亮的人合股。他把红石矶和周边的人都排了一下,觉得还是彰文大哥最合适,便去问他干不干。彰文说,他家的酒楼倒了,钱都砸在要死不活的布庄和茶楼上,其他生意也是要死不活的,抽不出多少钱做这事了。过了一会又说:
         “这样吧,我回头看看再给你个准话”
        其实,丰彰文之前已得到一点风传,虽然那时候还纽确信,但他遇事一贯都会提前谋划,所以已经把这事在肚子里转过几转了。如果按他年轻时的想法,自然还是一心做生意,但是经过了鬼子,又眼见了民国,眼前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现在就很希望给这个家多开一条路子。鸡蛋不能放在一个萝里,银钱不能装在一个箱子里呀。最最重要的是,他昨天听传声机里讲,国军在山东和共产党又大打起来了。二虎相争,一旦打起来就难停了,谁晓得今后会不会打到长江来,会不会搞得老百姓人死牛发瘟啊。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做什么都纽搞田地稳当了。他很想做出决断,但是这事关乎子孙大计,他一个六十多的人不能太拿权,便和儿子铭亮商量说:
        “你是老大,也39岁了,这个家以后还不是你来管?你看我们要不要和彰德提个醒,能参股就参一点股?”
       铭亮一开始还推脱,说这样的大事你老人家做主吧,我学学就照了,何必还要我显狐狸尾巴。后来看老头子是真要他拿主意,这才讲不想揽田地。种田的,春夏秋冬或旱或涝的太折磨人,不如做生意干净利落,来钱快,是赚是赔能看得见。铭亮讲着,见他老子显出失望的样子,便又像开导又像自我辩解似的说:
        “我也晓得生意不好做,酒楼倒了,布庄不照了,茶楼的生意也越来越清淡。要么,要么就干脆转行吧。之前安庆的庆丰堂老板朱老四不是邀过我们吗?我们就转行开织布厂,你看现在的洋布多好卖”
       丰铭亮和他老子的经历不同,见识往往就不一样,认为即使改行也不能离开自家的传统本业太远,又觉得搬土块巴没什么出息,所以才想到合股织布厂。丰彰文虽看似温和,却是个特立独行极有主见的人。他年轻时就不愿和别人长期搅和一件事,自然就对入股织布厂不感兴趣,可又觉得不宜将儿子的两个想法都驳回,便想了想说:“那就等等看吧,暂时不动”。丰铭亮明白父亲这是不赞成自己的想法,却也不再多讲什么,嗯了一声,把余话放在心里了。
       丰彰文明白,儿子虽然嘴里没再讲什么,但是心里肯定也是拿定主意的,所以他心里也就有些不踏实了。想想自己老了,不能再有形或无形的压着儿子,便想找个能估摸国家大势的人聊聊,帮着拿拿主意。可是找谁呢?想来想去,还是去和柳家少王爷聊聊吧,毕竟他见的世面最多也最大。
        进了柳家破旧别墅,宾主自然是一阵寒暄。讲是少王爷,其实已五十出头了。他身高五尺五六,颌下飘着五六寸的长冉,虽这大年纪了,却依然精神矍乐,两眼炯炯有神。老王爷是前清大帅,大帅仙逝后留下好大一份家业。但因少王爷喜交游,又仗义疏财,后来又被日本鬼子掠夺了一番,便落魄到红石矶寓居了。可是俗话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讲他的本事,就凭当年从省城搬过来的家财,他这辈子也不会过苦日子。两人刚坐定,一位同样五十多的男仆便端出两样糕点,又沏了茶,含笑轻言道:“老爷说,丰族长是贵客,我才上的糕点茶”。这意思很明显,一般人来访是不上糕点茶的。丰彰文虽不解其中深意,也还是拱手回了声惭愧,多谢。少王爷端起茶杯向彰文示意了下,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茶盏,似是无意道:
        “你丰家丰铭诗他们是好样的”
        丰彰文听了一愣,一惊,慌忙问道:“少王爷此言何意?”
         “丰族长不用惊慌,我是肺腑真诚之言。你们丰家不仅丰铭诗带出的一班人,丰彰祥也是个热血男儿。还有那个叫什么?哦,丰铭义,也是难得呢!”
        丰彰文彻底糊涂了,又不便细问,此刻也就权当少王爷礼节性夸赞他丰家男儿罢了,便客气了一番,与他聊起家常来。聊着聊着,丰彰文忽然发觉对方聊家常并无多少兴趣,尴尬中再看一眼他的穿着,登时就疑窦丛生了。少王爷身穿的整洁长衫虽然面料高级,但明显已是十年前旧物,而且还打了补丁。站在旁边的老佣人,穿着也是如此。再看客厅,除了几件在用的红木桌椅,几乎就是家徒四壁了!他不得其解,人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大的家私,这才几年呀,怎么就落魄到如此境地!为了一解胸中疑惑,丰彰文小心问道:
         “少王爷,十年前我虽老父过来拜访过,记得你客厅里摆满了上好的家具...尤其是那么多珍贵字画,能再让我一饱眼福么?”
         “呵呵呵”
         “卖了,所有的都卖了,捐了打小日本”老佣人眼中精光四射道。
        少王爷见丰彰文惊得站起来,便瞪了一眼老男仆说:
         “奎子,你忘记我的话了?!”
         “爷,我没忘。您常说丰家老少族长都是明白人,血性人,所以我才...”
        “好了,你后面休息吧”
        “是”
        丰彰文满脸含惭,真诚的向少王爷鞠了一躬道:“对不起了,少王爷,我不晓得你现在如此窘迫,更不晓得你如此大义。都怪我,怪我只顾着场面上的庸务,让你受此不堪。惭愧,惭愧!当年你刚来,就给了红石矶几十条枪,不然的话,山本和猪头小曹那些日本畜牲...”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些畜牲!”
        少王爷突然厉色沉声,倒把丰彰文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他的家产被鬼子抢夺,夫人在船上被鬼子飞机炸成重伤。日本鬼子是他家破人亡的凶手罪魁呀!彰文脸上红了红,再也不敢提这些,便赶紧继续天南海北古往今来的话尾巴。聊了一小会,他有意将话题转到国家大势上,说:
         “听讲,共产党在东北和苏北两淮闹成气候了,国府招架不住在四处调兵遣将,这国家以后...?少王爷外面的朋友多,肯定也听到不少,不知是怎么看的?”
         “丰族长高抬我了。我虽有几个外面的朋友,但是你也知道,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偶尔听听来访的旧友说一说而已。这国家大事,我一个山野之人哪里敢有看法”
        彰文见他闪烁,估计是不想犯忌讳,不想与人随意谈论国家大事,只得抛开虚面子,坦诚直说道:“不瞒少王爷,我最近遇到一件难定的家务事,关乎后代生活何处去啊,想听听你的”
         “哦?哈哈哈,族长啊族长,你莫不是也动了拦圩造田的心?”
          “你怎么晓得?”彰文惊得又站起来说:“莫不是...你能通天透地?”
         “哪有通天透地的本事,只是知道你们丰家的丰彰德接了拦圩造田。你是个眼光高远精通经济的人,又善于趋利避害,拦圩造田这等大事,你不可能不动心思呀。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即便这样,也是神人了。既然被你看出来,还请赐教一二”
         “赐教万不敢当。你说共产党已成气候了,据外面说,这确是实情。据说,共产党在自己治下,是实行均分田地和财产公有,你怕不怕?”
          “...怕,当然怕。从我祖辈到现在,辛辛苦苦挣下的产业,要给别人了,要归国家了,你讲我怕不怕?”
         “唔,不要怕。依我说,你也不该怕。我还听说,共产党是一心为国一心为民的,为国为民嘛,当然就为了大家的后代子孙。试问,国家给你后代一条康庄大道,那些私人财产又算得了什么?...哦,还是不谈国事吧。说说你家里,怎么个难定法?”
        丰彰文说,他想参与拦圩造田,可他儿子铭亮却想入股织布厂,两相坚持,他也就不好定夺了。少王爷听了,捋了下长冉,笑道:
         “你们父子都有道理。你儿子坚持入股工厂,那是想实业救国。你要拦圩造田,那是给子孙铺后路。红石矶人多地少,从长远看,拦圩造田也是造福乡梓啊”
         “对对对,子孙后路,造福乡梓!好,好,我晓得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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