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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日子没有回高坦了。昨夜梦里,我又回到了高坦老街。
秋浦河的水汽混着泥土路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漫上来。这条老街,对从小在高坦长大的孩子来讲,无论你成年之后走的多远,记忆始终是那么清晰的。她的每一个角落,或许都曾留有少年的美好回忆;街边仍然还有那么一家小店,曾经写下少年的幸福时光。
九八年洪水之前,街就贴着河岸生长。对岸的槐林村隔着盈盈一水,大桥没有建成前,往来全靠摆渡,极不方便。后来大桥起来了,天堑变通途,两岸的炊烟终于暖暖地融在了一处。桥通后,上街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最盼的是年底春节快来时,父母带着我们置办年货。
“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还没走到街口,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歌曲便热热乎乎地迎了出来。老街没有硬化,全是土路。雨天一过,便留下深深浅浅的泥坑,一不小心踩进去,新换的球鞋便糊满了泥,但也不妨碍继续逛街的心情。母亲是裁剪衣裳的好手,我们的新衣多半是她亲手缝制的。记得有一回,她在一家布店看中一块颜色上好的料子。她与那伶俐的枞阳女店主你来我往,价钱却像钉死了似的,一分也拗不下来。我站在母亲身后,看着她摩挲着那光滑的布料,眼里是说不尽的喜欢,最终却还是轻轻放下了。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种无力的酸楚,却也记住了那布料上,属于母亲手掌的、温暖的温度。
转角不远,便是乡政府和大礼堂了。现在看来并不宽敞的政府大门,在孩子们眼里是顶顶威严的。里面工作的人,脸上仿佛都带着一种光,那是“商品粮户口”才有的光彩,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心里最远又最近的梦。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民的苦,是刻在筋骨里的。九六年发大水,家中田里刚刚割倒的稻子还没来及脱粒,就被大水蛮横地冲走。父母和邻家叔叔在泥水里拼命地抢,那被卷走的,何止是粮食,更是家里一年到头的指望。但就这样,父亲的脊梁依然挺直,毕竟生活还有希望,幸福就在前头。
大礼堂里有时会放电影,多是些令少年无限遐想的港台片。因要收钱,我是从未正经看过的,只在散场后,或是无戏的日子里,偷偷溜进去,在空旷的黑暗中,踩着满地的瓜子壳,想象着方才此处的打打杀杀、悲欢离合。对面是信用社,那柜台砌得有点高,总要踮起脚尖,仰着头,也望不见柜台后那个神秘的世界。再往前,是长长的百货大楼,日用杂货、种子化肥,似乎装得下一个农村人家全部的生计。
街的尽头,是粮站。于我,最深的记忆是交公粮。父母是极老实的人,总把家里最好的稻子,一袋袋装上车。父亲在前头拉,我在侧面推。遇上坡,必得在坡底歇足了气,然后一股作力地冲上去。到了粮站,工作人员拿起一根铁钎,戳进袋子,查验稻子是否干透。唯有听到那一声“扛进去”的指令,父亲紧绷的脸上,皱纹才慢慢松开,赶紧扛起袋子,小跑着去过秤、开票。那一身的轻松,是最纯朴,又是最可爱的。
前几年,我回过一次老街。九八年的洪水让她易地重建、重获新生,这里便沉寂了。大礼堂、信用社,都斑驳成了危房,站在空荡荡的老街,秋浦河的水声依旧,只是那混合着泥土、饭菜与爆竹硝烟的年味儿,那满街的希望与艰辛,都随风散了。老街,终究是回不去了。它只活在那梦里,活在母亲那一声声讨价还价里,活在父亲交完公粮后那一身轻松里。老街,灵魂深处最温柔的原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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