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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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来了，妻子总喜欢做一小盆甜酒，用保鲜膜盖好后放在冰箱里，想吃的话，热一份，分好几次吃完。
      想起过去小时候，每年过年前，奶奶就做一坛子甜酒，让过年时来的亲戚，还有家里的人吃，给亲戚吃的，都是煮上碗甜酒，里面加两个鸡蛋。
      离过年还有十几天时间了，楼上有一个像脸盆大口子，又比脸盆深，身子是酱身发黑的钵子，奶奶把它搬下楼洗好了。我知道奶奶要做过年的甜酒了，还有父亲熬糖用的大饭甑，熬好糖以后，就摆在厨房里的大锅台边，留下给奶奶用，预备着过年做甜酒给全家人吃。冬天来临时，天天都是好天气，奶奶把事先准备好的糯米晒了又晒，准备好了放在一边。阴历二十四小年还没过，早上起来，奶奶把糯米洗好了浸水后，又放在筲箕里沥干了水，再放进洗干净的大饭甑内。灶台上的大锅笼里，塞进粗柴禾，燃起熊熊烈火蒸米饭，那些粗柴是我到团栾尖砍下来的，是父亲起早摸黑劈开来的。糯米饭，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蒸，我坐在锅笼前，巴巴守在大饭甑边，指望蒸熟了的糯米饭，奶奶看蒸好没有时，抓一把捏一个小饭团，先给我吃起。奶奶指着正在蒸煮的糯米，又拿酒曲让我闻，对站在一边的谗口样，似嗷嗷待哺的我说：“你看吧，一粒粒的米，开始是分开来的，各顾各的，米是活的，都是能长东西的，就像生养的孩子，又像一粒粒的种子一样，它不是发芽，是长出有味的东西让你闻让你尝。它们体内像是变着魔术，玩起手法，先变软，再变甜，又变香变酸，最后酸酸甜甜，就像在一个变戏法的世界里面一样。”上大学后，才知道学习有机化学中，奶奶这些话的描述，其实就是酒曲溶解，使米糖化发酵，酵母会让它变甜变酸，变成酒精。甜酒有着许多酸味物质的东西组成：乳酸，琥珀酸，苹果酸，各种酸搭配合适。怪不得奶奶讲不清楚的甜酒，有这么多的味道，神奇的酒曲，有这么大的魅力，像小时奶奶说又说不出，道不明来的道道。
      年味，如一坛甜酒的醇香，就这样渐渐走近我们家，像奶奶慢慢讲出来的故事，就这样被奶奶精心酝酿出来。奶奶从西厢房父母亲床头边，搬过来一个大火桶，放进东厢房，找了一个没人穿的旧棉袄，盖在火桶的上面预备着用。家里唯一一个洗脸的搪瓷盘，也改作它用，作起酿甜酒的瓷盆工具，经过与酒曲调拌的糯米全部放进瓷盆里混匀，再全部盛放到酱黑的钵里，上面用一块干净的薄膜纸盖好，放在一年四季在母亲床头边的这个火桶里，盖上旧棉袄。把火桶搬放在靠近东厢房的火炉边，每天重新把火桶里的火灰倒出来，把冬天锅笼里烧后的硬火石，上到火桶里。起先“搭窝”看看，再过几天后，奶奶就用筷子沾钵里米水，看有没有酒味甜味，开始每隔两天，以后是天天沾米水放进嘴里，直到有一天有甜味酒味了，才把瓷钵端出来，放在堂前的八仙桌上，或是放到楼上窗子边，周围用东西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好，生怕甜酒的味道飞了出去。我看到这样做，也不敢动手去掀开，奶奶说只有等到过年时才能打开，打开早了就不甜了。有一次，在牯牛降的大姑娘来了，我看到奶奶上楼，掀开了瓷钵的一个口，舀了一碗甜酒出来，说是看看今年做的甜酒好不好吃，煮了先让大姑娘偿偿。吃杀年猪饭时，父亲叫我到背屋去，请俩母舅来吃饭，让奶奶勺了几碗甜酒水端过来，让俩母舅和杀猪佬先偿奶奶做的甜酒水，这是父亲每年都对母亲娘家人的特别尊重。
      甜酒，遇热时，味道很浓烈，遇冷时，又变得温和些，复杂的香甜酸口味成份，能搭配许多食物，相得益彰，发挥更大的魅力。奶奶讲不清的甜酒魅力，那是长大以后，吃甜酒想通的道理。甜酒与生命是相通的，甜酒与生活是相融的，甜酒与亲人是相爱的，真的如奶奶所说，酿甜洒犹如生小孩子的全过程，甜酒是孕育生命的充分必要条件。记得有一年，乌株树的小姑娘生了孩子以后，没有什么奶水，农村人说甜酒可以为产妇掼奶，吃了甜酒，产妇就产生很多奶。奶奶把生产队分的一点糯米，全部做好甜酒送给小姑娘家，还到处讨借糯米做甜酒。过年时，家里没有糯米，奶奶又到处借糯米做甜酒。家里来人时，奶奶煮甜酒给客人吃，放开水多一点，最后总要盛不下在碗中，留在锅底，都要喊我回家来吃。我偷偷的来到灶前，去吃锅底下多余的甜酒水，奶奶自己从来不跟着吃，桃子姐看到就说：“剩下的你自家吃吧。”又说过一句话，说是奶奶老是讲的一句话：“我不吃，我从做酒糟到煮酒糟，我哄哄酒糟香就照了，还不等于吃了酒糟啊，留给我兴吃，他冬天在外面跑又饿，跑回家冷，又没得吃的。”尤其是甜酒煮鸡蛋，这是平时享受不到的，是新年的馈赠，更是奶奶长辈赠予后代的奖品。甜酒一下锅，没煮好前，打鸡蛋放在甜酒中，勺给客人甜酒鸡蛋后，剩下酒水更是宝贝一样的东西，一定要留给我吃一点。别说有甜酒煮汤圆的事了，年年都是借点糯米做甜酒，哪里来的糯米做汤圆啊。桃子姐和我家共灶前（厨房）烧锅，听到奶奶说的话，到后来才跟我说，那已经是奶奶走了好多年，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陈田人把甜酒叫“酒糟”，奶奶走后，过年时又吃母亲做的甜酒，还是那钵做的，母亲的甜酒厚实，浓甜，每碗里有许多的酒米，与奶奶的甜酒一样的好吃。老家日子过好以后，糯米多了，做甜酒多了，我和妻子回乡下，常吃母亲做的甜酒，问过母亲怎么会做的这么好吃，母亲说是奶奶教的，我就和母亲开玩笑说：“你们俩不是不对劲嘛，过去不是老吵架嘛，奶奶还教你啊。”没想到母亲反而开起了玩笑，这是母亲平生和我开的，和奶奶相关的唯一一个玩笑，母亲说：“我悄悄的在后面看到你奶奶做的，自己慢慢做，就做好了，我们吵归吵，我从来没说过你奶奶做的饭菜不好吃。”是啊，奶奶和母亲的甜酒一样的香甜，饭菜也一样的好吃。这是我们家庭遗传下来的美食遗产，就像母亲说的：“还要人教啊，我看看就行了，做的钵啊，火桶啊都是老的东西在做，水都是怀沟的水，我那就够呆啊。”这是我们家永远不变的技艺，源源不断升起的烟火气息，不需要去传去教的，是一道默默的继承的永恒传承。
       奶奶舀甜酒的瓢，至今留在我们身边使用，妻子做甜酒“搭窝”，舀甜酒，平时煮甜酒时，都用它舀。现在每年冬天都吃到甜酒，一闻到那甜酒香味，我都情不自禁的想起奶奶和母亲俩人，想起她们做的甜酒，那般温暖身心和身体的感觉自然而然先呈现。

池州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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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州嘟嘟

好东西啊

池州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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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

我喜欢吃冷的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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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酒好吃

思怡麻麻

94年的我也学会做了，夏天做最好了，发酵特别快

林楠清

我最爱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