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池的委曲

江南翡翠

我是一只安放在卫生间里的陶瓷洗脸池，通体洁白的釉面曾是我最骄傲的模样，清亮得能映出人影，可如今，却处处是藏不住的斑驳痕迹。

每天清晨，这个家的人总会轮番在我面前忙碌。男主人挤了牙膏，冰凉的膏体沾在我的边缘，漱口的水花溅得我满身都是，他擦完脸便转身去忙，任凭那些白色的泡沫在我身上慢慢干涸，凝成一道道难看的印子。女主人对着镜子化妆，粉底液、卸妆水的残液滴落在我的池底，她只顾着擦拭脸上的妆容，丝毫没留意这些黏腻的液体正一点点粘住飘落的头发丝。就连家里的小朋友，也会把沾着饼干屑的小手伸进我的怀里，洗完手甩甩湿漉漉的指尖，带着泥点的水渍便在我洁白的池壁上晕开。

日子久了，我的身上积满了洗不掉的痕迹。池壁上，干涸的牙膏渍结成了硬块；排水口处，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头发丝；就连光滑的釉面，也因为长期积着水垢，变得黯淡发黄。我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心里满是委屈。他们总说要讲究卫生，要把脸洗得干干净净，要把双手搓得清清爽爽，却忘了，我才是收纳所有脏污的地方，我也需要被好好清洗。

我听见女主人皱着眉说卫生间的味道越来越重，听见男主人抱怨排水口总是堵塞，听见小朋友说洗脸池摸起来黏糊糊的。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他们用完我之后，从未肯多花一分钟，为我也做一次清洁。

水流一次次从我怀里淌过，带走了他们脸上的灰尘、手上的污渍，却带不走我身上的脏污。那些藏在缝隙里的细菌在悄悄滋生，那些黏腻的残液在慢慢发酵，我知道，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他们口中的“卫生问题”。

我只是一只小小的洗脸池，我的使命是帮大家洗净尘垢，可我也怕脏。能不能在你们洗完脸、洗完手之后，也留一点时间给我？用抹布擦一擦我的池壁，用刷子清一清我的排水口，让我重新变回那个洁白干净的模样。这不是苛求，只是一只洗脸池，最卑微也最朴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