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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外婆离开我已经快五年了。忘不了五年前的5.19，那天痛得那么刻骨铭心。
五年来，每次路过兴济小区弄口时，我总是不自觉的往里面望一眼，因为，我的外婆一直住在这里。五年来，每当看到体形略胖，步伐蹒跚、摇着蒲扇的老妇时，总是会有片刻的恍惚。不习惯，还是不习惯，尽管提醒自己外婆已不在的事实，恍惚之后仍旧会伤怀。
其实，我从没管外婆叫外婆，我一直管她叫奶奶。我自己的奶奶住在乡下，我叫她高坦奶奶。外婆住在城里，我叫她城里奶奶。而大多数时候，城里那字也被省略了，直接叫奶奶。
妈妈是外婆最宠的女儿。大姨幼年夭折后，外婆连生了三个舅舅，之后有了妈妈，自然视若珍宝。我是外婆带大的孩子，我出生时，外婆已经60岁了。那时，爸爸还在部队未转业。高坦奶奶那边又要顾着一大家子又要顾着庄稼地，没办法过来搭把手。年轻的妈妈一个人又照顾我又上班实在辛苦，就搬到外婆那一起住。听大人说，小时候的我白天精神晚上吵夜，把年轻的妈妈磨得招架不住。妈妈边哄我边眼皮直打架，而我却不依不饶不肯睡。每逢这时，外婆接过小小的我在走廊晃过来晃过去，总是要到二半夜才能入睡。一天两天这样，十天半月这样，时间长了，任谁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累极的外婆曾嗔道：再吵，娘儿俩滚部队里去。那是气话，我照样是被外婆咿咿呀呀的小调哄着入睡的，照样是在万千宠爱下慢慢长大。
两三岁的时候，外公还在港务局码头那边上班。每天早上，妈妈帮我穿戴整齐，等待下了夜班的外公把我带到外婆家。那时候，外婆家就是我的乐园，我撵猫赶狗，风风火火，“女汉子”气质已初露端倪。我唯一安静的时候，就是在享受外婆帮我精心准备的“下午茶”时。我端个椅子小板凳坐在大门口，吃着那些甜甜美美的东西，任谁来逗我玩问我几岁了的时候，我会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嗲嗲的告诉他/她，阿虎三岁。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会帮忙了。那时候，外婆还是用的灶台大锅。我就守着锅洞那里添柴加火，当听到正在忙活的外婆时不时的夸上一句“乖乖，我家莹真能干。”小小的虚荣心几乎爆棚，越发起劲的添柴，估计锅都快要被大火烧焦了。外婆有时会逗我，“莹啊，长大了，买什么给我和你爹爹吃啊？”“巧克力。”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小时候，我认为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是巧克力，于是，我估计许了外婆快一车皮的巧克力了。
上小学了，每逢周末，妈妈总会买上两个郑家烧饼，带我去九华水饺店吃碗馄饨，然后绕到外婆家（城关小学对面）。一大桌好吃的菜以外，外婆总是会偷偷给我几毛钱或者一块钱，让我去买喜欢的玩具和小吃。过生日的时候我也喜欢去外婆家，因为她记得家里每个小孩的生日，总在生日那天准备好了白煮蛋和一桌好吃的东西。其实我是不吃白煮蛋的，但是每年生日外婆准备的这个白煮蛋总是吃的特别的香。
小时候，外婆是我的保护神。因为调皮，我经常讨打。在我的军人爸爸面前，我不敢哼哼唧唧，会识时务的写保证做检讨。但是我会到外婆面前告状呀。我会夸张我爸打我的凶狠程度，夸张我屁股的疼痛程度，外婆眉心皱起满脸心疼的样子，哈哈我爸要遭殃了。果然。“**下手太重了吧，这么点点大的小人哪能打呢？好好跟她讲道理迈...”我爸挨批了，哈哈好爽。当我重男轻女的爷爷把祖传的银项圈给了我又讨了回去给我堂弟（他的长孙）的时候，我跑到外婆家哭诉，也是外婆的怀抱让我的委屈一点一点的消散的。
中学时，我在贵中念书。因为下早读只有半个小时，怕我吃不好早饭，已经70多岁的外婆负担起我的早饭问题。煎饺子、鸡蛋面、小白菜油盐炸饭...每天换着花样的给我搞吃的。有时候，在早高峰时期，为了给我下一碗光友牛肉面，她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用饭盒装好，再用竹篮拎到学校门口，等我下早读。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面，她在一旁慈祥的笑着。后来，每逢下雨天，我中午便不回家，去外婆家蹭饭。再后来，我还带着要好的同学去外婆家蹭饭。
外婆信佛，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将自己收拾干净去观音寺进香。她常常对我说，要与人为善，多做善事。她平时省吃俭用，每逢生活困难之人向她求助时，她会慷慨解囊，全力相助。叫花子讨饭讨上门来，她也不嫌脏，会盛上满满一大碗有肉有菜的饭给对方，经常还会唠上几句。
光阴在外婆的爱中悄然滑过，我渐渐长大了。去外地上大学时，外婆已有80岁了，让我很是牵挂。每次跟妈妈通电话时，总是会问上一句，城里奶奶身体可好。而外婆何尝不是惦记着我呢，跟妈妈在一起时总要问起我的情况，嘱咐妈妈要多给我点生活费，不要让我在外面过的紧巴巴。寒暑假回来第一件事，我就是要看外婆。“奶奶...”大老远的，人未到声音先到，听到我的声音后，外婆探出身来，看到我，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笑出了一朵花。
后来，回池州工作了，我经常往外婆家跑。喜欢跟她撒撒娇，有时只是窝在她的旧沙发里睡个午觉。她还是会跟我学生时代一样，蹑手蹑脚的把房门带上，坐在一旁帮我打扇子。外婆喜欢吃金满饼屋的鲜奶面包，我有时过去的时候会捎上两个。在听说鲜奶面包从1块5一个涨到2块钱一个的时候，她很认真的告诉我，她已经吃鲜奶面包吃腻了，叫我以后不要再买给她了。老太太的这点心思我难道不明白吗？外婆对别人总是很大方，对自己总是很抠门。而我总是乐此不疲的帮外婆发现美食，烤红薯、桂记板栗、马来西亚烤鸭。虽然她在浅尝之后，总会摆摆手说够了不要了不要了，但我会很霸道的逼着她再吃一口。因为我帮外婆发现了比巧克力更好吃的东西。
对于我的老公，外婆很是喜欢，大概是她能看出他对我的细心，总是嘱咐我不要欺负他。当初我几近裸婚让妈妈颇有微辞，而外婆总是嘱咐妈妈只要我们过的幸福就好，不要过多干涉。庆幸的是，外婆有生之年能看到我成家。而就在我成家的第二年，她终究离我而去。她生命的最后阶段，我时刻陪伴在侧。虽然做好心理建设，但我仍在她仙去后的一段时间里悲伤到无法自拔。因此，每当我听到“家孙一刀纸，外孙把手指”的时候，我就不开心。家孙又如何，外孙又如何？懂感恩，知回报，才算不负宠爱。
岁月的流逝或许能把生活的伤痕渐渐抚平，却擦不去那逝去光阴中的故事。我永远记得外婆的音容笑貌，以及生日里那一颗异常可口的白煮蛋，青葱岁月里那一碗泛着红油热气腾腾的光友拉面，和那一把为睡梦中的我带来的丝丝清凉的大蒲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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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16 11: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