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人网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免费注册
x
想起父亲
二十年不长,二十年不短,猛一回头,娘老了,女儿大了,我的步伐也蹒跚了,唯有逝去整整二十年的父亲还是老样子,不远处,用平和的眼神望着我。
时光就是这么让人猜不透,眼前的一切神兽一样向远处奔涌,拽也拽不住,结而为霜,积而成山,让人感喟,让人回想。
对父亲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略略弓起的背。一个人在谦和之中度过了一生,难免会是这样一种姿态。父亲出生于亦农亦商之家,家境殷实,念完私塾,又上了城里的正规学堂。就在他风华正茂之时,一场政治上的血雨腥风掐灭了他的所有幻想。祖父镇压,自己也背上了地主子弟的帽子。面对上天入地的变故,父亲震惊了,于是便养成了夹着尾巴做人的习惯。直到死去,这样的姿态也没有改变。
每每想起父亲,就想起了他带着我到唐田小姑家拜年的事。那时我不过十多岁,四十多里的崎岖山路全靠步行,是高铁时代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走到快十里地的样子,我央求父亲,“歇一会吧。”父亲拉下脸,“这才走了几点点路,就歇,那要走到什么时候?”那时候讲究规矩,到人家拜年,不能过午,过午了则认为是不尊重。我无奈,只能拖着沉重的双腿尾随在父亲身后。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父亲就给我讲故事,长亭换短亭,每到一处,总有新鲜的故事出炉。
穿过一座村庄,有一家的春联是用很工整的隶书写下的,我现在还记得春联的内容:“山行六七里,风景依然;沉醉八百载,乡音未改。”父亲告诉我,这家屋主人应该很有学问,可能也是地主成分。那时,地主家庭才摘掉帽子,恢复自由,享受到和贫下中农一样的待遇。对于受压迫的人来说,摘掉帽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于是便有了这样一副感叹人生的对联。
父亲在生产队里备受歧视,好在他是一个不多事的人,因此从来没有被人正面批评过。对那些干部,他既能做到不唯唯诺诺,也不怒火中烧,始终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对待,没有一点涵养真的做不到。
父亲喜欢吟诗。下雨天,没有事情,父亲便成了一条“书虫”。不过,那时,看书也是一项罪名,得到一本书更是一件出格的事,好在书皮上都写着一些干部的名字,即使被人逮着也没有关系。
听他吟诗,完全是唱诗,我很诧异,“这是吟诗吗?”现在看叶嘉莹的吟诗课,才知道这样吟诗才吟出了诗味。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给我讲些趣闻逸事,这地方当初出了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出了一个什么人物,如果没有,就和我讲一些祖父的故事,说他当初如何名震省城,他的武艺高强,打败过不少前来挑战的江湖侠客。
就这样一路走去,感到人轻松了许多。不过,到小姑家时,也早已过了中午时分。
如果父亲还在,应该是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了。想起父亲,我就想到了“从容”两个字: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