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上的握手 （小说）

秋浦西样好

           二狗和三来在月亮湾上被公安局抓走了。
        每人罚金二千元。二千元对于他们二个家庭来说，困难。需要钱，急用。
         拿二狗来说。他老母亲八十五岁是瞎子，生活不方便。九十年代第一胎是男孩，不准生第二胎。计划生育抓得紧。违者:拆房子，搬家俱。二狗是九八年结婚。出力不小，老婆的肚子装进一个“好”字，龙凤胎。孩子上初中时，他老婆得了恶病，化疗后走了。现在孩子都读大一。家庭经济来源:农业；空闲时，跟瓦工后面做小工。
        二狗跑我家里好几趟，我就跑村部好几趟。谁叫我是一队队长呢。我托人给他写了申请报告，递给村部。好话歹话说了一堆。不错，名额是脱贫困难户。读书有照顾。
       三来的家庭就更糟糕。母亲早年仙逝。父亲六十五岁那年得了脑中疯。右瘫。说话口齿不清，吃饭用左手，用勺子。老婆是个老实人，三斧头挖不出一个屁。长相不好。古人的话嚼起来有味道。丑娘怀里抱好儿。两个女儿长得很漂亮，细面白肉。从小学到初中是学霸。老大考到贵中；老小考到八中。老大考一本，在芜湖读安师大；老小考二本，在湖南大学读金融。一个是大三，一个是大一。急需要钱用。
        这起事件如果我的亲家卜有才不报案，二狗和三来就不会罚金二千元。
       有才，狗屁的才。拍马屁是才。现在我们村的支书是卜有才的老婆的大姑的女儿的女婿。七大姑八大姨的亲。只要支书家有舍农活，他就风雨无阻地跑过去，无条件地把事情做好。人，是感情动物。村里做小工能挣钱的活，支书少不了他一份。今年不准燃烧桔杆。村里组织巡查员数名。每个巡查员包一个队，一天付一百元。
       卜有才自告奋勇地承包月亮湾。因为我是他的亲家。我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我在这个村庄说话是有份量的。他聪明。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我们就结了亲家。
        1991年我结婚，卜有才也结了婚。1992年我们第一次外出打工。棉被卷成长条放进蛇皮袋里。两头系好绳子，住肩膀上一背，出发。在池口座大轮到南京。南京座火车到常州。再座公交车到武进县横山桥镇。在老板的引领下————下水泥、挑砖头、担黄沙。苦力活。一天能挣二十几块钱。很开心。
       老板租一间房子。晚上用稻草铺在水泥地面上。两人一个被铺。下雨天没活，打扑克，下象棋，吹牛皮。谈到老婆怀孕，我和卜有才同感。又困在一铺。二狗和三来开玩笑说:杨老大（我姓杨，叫杨雨）生个男的，卜老大生个女的。结个儿女亲家。卜有才咧开大嘴，一把抱住我就叫亲家。小屋里充满喜悦、欢笑。
         假如生下的孩了是一个姓，也叫亲家。
        结果，我老婆生的是女孩，卜有才老婆生的是男孩。老天安排的。村庄老年人都这么说。我和卜有才听后，高兴。
        怪来怪去还是那只灰免子引起的事端。二狗和三来被公安局抓走。老百姓说冤枉，按道理说不冤枉。我在场，亲眼目睹。
        2017年5月12日，我们村的老百姓冒着闷热的天气，到月亮湾上打菜籽。
       男女分工很明确。奔六、快奔六的人了。女的把砍好的菜籽搂成一堆，露出一块地方。男的拔掉菜根，用锄头锄平，铺上花布胶纸。接着，把砍好的菜籽一铺铺一路路放在上面。用手扶拖拉机的皮轮碾着:用古老的炼桔板夫妻对打着。不大的功夫。四周的菜籽桔准成象小山丘一样。男的用胳膊擦汗:女的用毛巾拭着脸。干净的菜籽一袋一装驮到埂上，上车回家。
       “兔子，兔子，打死它”。二狗的喉咙特别大。没有戴帽子，秃头在太阳下闪着光。
         我抬头一看，是灰色的兔子。宠物狗大小。竖着两只耳朵，快速地向东边跑去。
       东边的老百姓听到二狗的叫声。不自觉地拿起武器:扁担、耙子、差洋，有的人没有找到武器，干脆搂一铺打好的菜籽桔在空中挥舞着，叫喊着。
         灰免子被四周的人群围在中间。一秒钟的停留，一秒钟的求生欲，是本能的，不加思索的。一掉头向西边从二狗胯下钻过去。三来在他旁边，顺手打了一耙。兔子向右一拐钻进热水瓶粗的窟窿里。
         三来马上搂一铺菜籽桔堵住窟窿。气喘的老百姓各出各人点子。梳理，两点。要么水攻；要么火攻。
       二狗一听火攻，就拿出打火机点上火。菜籽桔抽动着火苗。
        半边脸红色胎记的三来爬在地面上用嘴对洞里吹烟火。妇女笑得前仰后合，男女逗乐着。月亮湾的上空弥漫着快乐的空气。
       陡地，灰兔子钻出洞，从三来身上跳过去。三来吓了一身冷汗，打了一个滚爬起来，追赶。
       不好！兔子身上抽着火苗。钻进一堆菜籽桔里。二狗对菜籽桔猛打过去。没有打着兔子，却打出火苗。
        这几天偏偏是西南风。南风腰里硬。四级左右。天不作美。火苗窜出一丈多高，卷着浓浓的烟雾飘向天空。遮天盖日。
       我看到情况不妙。火借风威。最好的方法就是切去火路。否则，月亮湾成为一遍火海！
        老百姓全部行动起来。
        我叫二狗和三来带领一部分老百姓赶到第三块田。菜籽桔搂到上风，腾出十米多宽空地，阻止火苗侵入。损小救大。
       一刻钟后，火苗自我消退了。老百姓举起大拇指在我面前甩甩。不值点赞，做人的本质。
       喘完第一口气，又喘第二口气。累了。老百姓原地座下休息。
         闪着灯的警车伴着警笛声开过来。卜有才迎接的。三个年轻人穿着警服下了警车，来到我们中间。大伙站起，围过来。
       警察问了情况，作了记录。燃烧面积大约四亩。二狗和三来上了警车。警车开走了。
        报警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亲家卜有才。气愤涌上心头。抓住亲家的衣领。我失去理智地吼道:“卜有才你开心了吧！”我咬着牙把他一推。卜有才向后退了几步，摆动身体，靠在白扬树上。没有跌倒，没有出声。他知道我的脾气。
        卜有才在白扬树上系的喇叭还是一个劲地叫喊:“违者，每亩罚款一千元。”
          违者，不违者就不罚款。我象发疯的小牯牛，把卜有才的小喇叭轧进泥里！
         我叫老百姓把菜籽桔甩进河沟。我搂一铺菜籽桔准备甩的当口。一股外力把我挡了回去。没有甩出，反倒进田里。我睁眼一看是我老婆，大眼睛圆圆地瞪着，象刚才闪动的火苗。用手指着我:你疯了。拽亲家的衣领；轧他的喇叭。现在又把菜籽桔往河沟里甩。当初你找村干部干吗？清理淤泥跑洪水。菜籽桔难道不挡洪水吗？
       我被老婆骂醒了。我傻。为了月亮湾这块田地汗涝保收，夸张的说跑掉一双鞋。变成现在这样。
       抗旱沟道用砖砌成九十公分高，八十公分宽从西边环绕田块到东边；河沟从东向西划成弧线通向人工开挖的新一河，形成月亮湾。月亮湾东高西低。平顶屋里是二十二千瓦的电机。抗旱。
        前年，我找村干部用挖机把填满河沟里的芦苇、蒿草、绊根草同淤泥清挖。洪水畅通。一年两季。一季水稻，一季油菜。
        今年菜杆不准燃烧，水稻栽不下去。老百姓急。我呢，更急。
         “急什么？田照样去插”。我抬头一看是支书走过来。三十多岁。天有三宝:日、月、星辰。人有三宝:精、气、神。精、气、神在这一米八零年轻人身上完美地体现。
       老杨啊，今天我要感谢你哟。卜有才发的视频我在微信里看过。二狗和三来罚的钱由村里垫付。托人说了情。后天回来。菜籽桔吧，明天用两部收割机破碎还田。2018年开始你们就用收割机收割，一百元一亩。少吃几包烟就省出来。投个方便吗。
        老百姓点了头。支书的话说得好。
        后来，支书的左手拉住卜有才的手:右手捉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卜有才的手上。
       我们三个大男人的手在月亮湾上紧紧地握在一起。

秋浦西样好

           不准焚烧桔杆的序幕在各村徐徐拉开。
           不准焚烧桔杆在池州象一个新生儿，希望广大老百姓能自觉地去呵护它、接受它、拥抱它。使其在每个老百姓心中能健康的成长。不需要用法（罚）为后盾。理解后，每个老百姓都能自觉地不去焚烧桔杆。象风俗一样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我坚信有这一天:山好水好天更蓝的大美池州以暂新的姿态傲立于长江之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