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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阁墩见闻》
白蒲荷风：汪四武作於戊戌年冬
薛阁墩 ，出池州城南门，过桥入南湖往西南方向四华里便是。"天坛圩“离它很近，就在它的东南边。此墩特大，足有一华里范围。但墩不高，其貌像属于坍塌形状。但是，竟管这样，我还是认为 ; 不是所有的墩都是古人筑就的。理由是有相当一部分，墩的土壤不是次生的，而是原生的。当然，这是需要剥去生活层的土壤才能判定的。
今天，我所要谈的故事，也是一个花甲之前的见闻了。那时候我还在学校读书，寒暑假都得跟我二姐砍柴。薛阁墩的荻芦火焰好，经烧。还有一种我们称之为 "了子"的蒿草植物，又粗又长，并且还几乎是实心的，就更好烧了，它的“火屎"还能熄成炭嘞。最好的，就是那个大墩上遍地皆是的"黄径條子"，“红叶棍子"，"奓猛刺"，"猫耳刺”，还有非常好挖的"桩兜子“(即小树桩)。可我们懒得挖，只用长柄斧头砸，这活我们叫"打桩兜儿"。
到墩上砍柴，由其是打桩兜，从天坛圩那里经常有人过来，干涉我们。很是凶勃利害的，可我们根本不理睬。理由是这个墩上早就没人住居了，是个无主的荒墩，凭什么不允许我们砍柴，打桩兜？为这个，还经常发生小型械斗呢！当然啰，这都是大老爷们干的事了。
彼时的薛阁墩确实荒凉，到处都是碎砖瓦砾。雕刻各种花式的，质地不同的，大小不等的垫柱石，墩上、墩缘都有。青石，麻石还有用汉白玉做成的门户槛，也是到处皆是，什么”对宕"、"对窝"、"对嘴"，石磨片也能在草丛中时常发现。有几次我还于无意中捡到了完好无损的碗，花瓶，碟子以及砚台。现在回忆起来，那些个东西都是宋、元、明和清代的瓷货呀。可惜都不敢要，因为老人们都讲 ; 那是死人用的鬼东西！谁捡了，鬼就跟着谁呢！吓人不？
从天坛圩过来干涉我们，不允许我们砍柴的人中间也有好人嘞。有一位姓张的老人就不错，他来了，只对我们说 ; 这桩兜可不能打哟，还指望它明年再长呢。这人啦，都是讲道理的嘛。他不凶不骂更不打我们，我们反而听他的劝告……。
头回关系好，二回就熟了。我们尊重他是位老者，他也心疼我们是小孩。很是谈的来了。(这里要说明的事是 ; 我二姐惯我这个偷懒的家伙，通常都是她一个人砍，我则到处跑着玩)于是，这天张大爷问我;你砍柴可发现了一座坟那？我说发现了，就在这墩的东南面边缘，那篷芦苇荡里嘛。哦，发现了？那你知道那坟主，家里出了什么大官人吗？不知道吧？那你知道这么大的薛阁墩，怎么就衰败到这种绝户的田地呢？不知道吧？可想听我谈这里面的白(故事)？我当然说想听了。他叫我给他搓煤子，装烟袋锅，说不能白听。
说在元朝未年，有一天，九华山上来了俩个"地里先生"(即看风水的人)。这俩位地理先生一个是南方人，一个是北方人。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呀，相互不服对方，他们是在二圣殿相会的。南方先生先考问对方了 ; 我们俩都是靠看地理吃饭的，我且问你，我俩站的这里是个什么地像？北方先生答道 ; 这是一块玄武大地。对吧？那我可要问你啰 ; 这玄武大地，若有人将枯柩葬之，能发何等官阶且官运多久？南方先生答道 ; 能发官至一品，可惜只有一个甲子之紫气哎。这下，俩位先生都佩服对方了，成了好朋友了。
于是，他俩商定 ; 这里只是玄武的旧窝了，玄武已经游走了。走，我们去追查看这只玄武游到那里了？停了没有？随即他俩就按地脉一路寻找来到了这里一一薛阁墩。他们认定了这玄武将在此趴卧整一个甲子光阴，待自身的紫气耗尽，直到成为一块平常的蒿芦之地矣。
这是一个酷热的伏天，俩位地理先生一路寻来真是又渴又饥还又累的。幸好，在这个薛阁墩东面草坪上有架席子凉棚，凉棚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石匠在凿猪槽，他俩走过去息歇。石匠很客气，赶忙解下围裙掸净两块石板请他俩坐。又将茶壶里的茶倒给他俩喝，还将自己的中饭一一炒米拿出来给他俩吃。这俩位地理先生一口气叹多深的说 ; 罢罢罢，此事看来冥冥之中早有按排了！于是，他俩连走时对那个石匠讲 ; 我等谢你待人诚实，对你说吧，你家可有枯柩？若有可葬于那前面的芦苇荡里好了。
这个石匠是个实诚人，见说，却道那个地方水坑一个，能葬枯柩？再者，那里也不是我家的呀。哎，这就是了，若是一块显眼的大地，你能得到吗？我们算了，这块大地你准能得到，只要你不泄露天机即可！说完，那俩位地理先生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朝石匠一作揖说:虽说是天意如此，但你这人有德享，而无寿受矣。往后还得看你命中注定有多大的造化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这石匠是清溪人，姓黄，近五十岁了，因为穷还没有讨老婆呢。也正因为穷，母亲仙逝了多年还停柩未葬，没有地方可葬啦！这人特别厚道，干活从不投机取巧，所以请他做事的人就很多。这不，这个薛阁墩上的主人长年将他包下了，还一包还是三年嘞。主人很刁滑，怕这黄石匠被别人挖了去，特意不结算工钱，打算到三年滿工时才把他，他呢也就认可了，因为东家管饭，他是一个人饱了全家人都饱了的主哦。
这黄石匠待那俩位地理先生走后，子细想来 ; 我与那俩人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凭什么他们要害我呢？大凡老实人都是这么想的罢。俗话说:自己心里有菩萨，看人家皆是菩萨，自己是个狗屎心，看人家才是狗屎嘛。于是，他决定将母亲的枯柩葬到那里。
石匠老实，但可不是个傻子哦。他想好了所有该想的了。待冬季到来时，这黄石匠就对东家说 ; 东家，你是知道的，我的老母亲的枯柩还龛在那里，没处葬啦。我想，东家，这三年的工钱我不要了，跟你抵换块地让我把母亲葬下去，我好安心啦。
东家见闻就说 ; 那好吧，除了我家的祖坟山之外，你看上那里都可以。黄石匠说 : 这个是自然的了，那能进你家的祖坟山呢。你就把墩南面那块芦苇荡给我好了。
这东家一惊，说那怎么成呢？那是个大水坑啦，岂能葬坟？黄石匠讲 ; 哎，穷人没风水，葬到水里不就有风水了？东家听他这样解说风水，真是哭笑不得了。说好罢！是你自己要的嗷，得立个字据，免得别人讲我欺负你。这黄石匠还真怕东家不立字据，以后不好讲话呢。
一切都顺利的弄好了。待到冬至，黄石匠将母亲的枯柩抬来葬了。这样一折腾，时间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过去人讲究 ; 长工短工，腊月二十四滿工。这年腊月二十四大雪纷飞，黄石匠滿工了。黄石匠是一个人，可一个人也是要过年的呀。于是他从薛阁墩东家家中出来，就进城置办点年货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在城里玩了几天。腊月二十八才回清溪。背着点年货，不知是什么原故，只能讲是命中注定的了。他竟然选择走山边徐阁回清溪。大雪纷飞，清溪结了冰，他踏冰而行。不期那冰还薄，踏行到溪中，咕咚一声人掉到溪里了！拼命的往上爬，可是没有用，黄石匠冻僵死在溪中了。恰在这时那边山上，庵堂里的一师一徒俩人，正好路过这里，把个奄奄一息的黄石匠救了起来。师傅叫徒弟把石匠背进庙里，实施救治。
要说的是这位师傅可不是一般人啦！她虽然遁入空门，许身事佛，可她深谙天文地里，尤其玄学甚精。她跟这黄石匠很熟，可今朝看这个半死不活冻僵着的石匠，她十分诧异 ; 这石匠眉宇间分明有一团异常的祥气呀？她赶紧叫徒弟把这石匠的褂子脱光，这一脱光，更令她万分吃惊了。这石匠胸口呈现着一团瑞文华光，宛如一条蛟龙在蠕动！正是这团瑞文华光护着心，他才没有气绝身亡！这还得了哇，这是代王政行天下之气脉，辅宰之血性啦！她双手合十喧了一声佛号 ; 南無阿弥陀佛！她勒令徒儿赶快用自己的体温来救这黄石匠。
你讲啦，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并且还是位带发修行者，能愿意将自己也脱光，钻进被窝抱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用均衡的体温救人？虽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这也是叫人上皂角树呀！徒儿不干，师傅只好将这内里的天机泄露了一点。这姑娘也甚为聪慧，真乃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哎，那俩位地理先生还正是神仙了！这黄石匠一点骨血给了女人，未过半年就在那庵堂里一命呜呼了。你看啦，一个只不过是带发出家修行的二僧，能挺着个大肚子在庙里出入吗？于是，师傅将其送回俗家。这位女子俗家只有兄长一个，这兄长可不干了！这伤风败俗，你不怕污辱了佛门，我还怕污辱家门呢！一万个不答应。这师傅等徒儿的兄长脾气发过了，这才笑眯眯的对他讲 ; 跟你讲多了你也听不懂，这么对你说罢 ; 你妹子怀得是文曲星！状元懂罢？那女子的兄长随声应道 ; 若果真是状元，我就送一万箩稻谷给你！这师傅多聪慧呀，接住这极佳口风，立即仰首诵到;好个"舅"送万箩谷，想必粒粒赛珍珠！……。
回到今日故事的主题来罢 :薛阁墩，自从:这墩的主人，为占黄石匠三年工钱的平易，把个能发官至一品代王政行天下的辅宰的玄武大地送掉了！要知道，那个一小块芦苇荡就是玄武的嘴呀，而这整个墩子才是这玄武的身子。玄武"吃"饱了，就扒在那里不动了，慢慢的睡着了，那原先撑着爬行的四肢也就放平了。你想啦，这不就是墩子坍塌的原故吗？这种坍塌是天意，人是执拗不过天的。墩子一坍塌，年年遭水淹。于是这墩上的人就逐渐舍此墩而移住别地了，终究只剩下这个入目凄凉的荒无人烟的湖土墩子。……。
2018年12月23日脱稿於池州蓉城路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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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3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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