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汪四武作

清溪隐士

       《风雪夜归人》
           ——汪四武作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将唐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这首诗借用到我这篇拙劣的文章来作开章语，无疑于情于景都相当适合。1969年，我家堂侄女儿成了“回乡知青"。不是我把我的这位侄女儿吹，她在校学习成绩门门皆优。如果能有书读，考上国内一流的大学是完全可以的……。
年前，嫂嫂带她来过。说是看望爹爹奶奶和我们，其实是想进城找份工作。说是找份工作，其实是想创造嫁到城里来的条件。

       这你还不说我，又在吹自己的侄女儿。我的这位侄女儿，她呀，嗨，十八岁大姐一朵花！婷婷玉立，虽没有什么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貌。可小家碧玉，落落大方，慧于内而秀于外的。妩媚不多，秀丽甚是。只是身子单薄了些。可她那种单薄不是营养不良，更不是病态哟。她那种单薄恰似女性天予的可人的柔弱。也正因为身子单薄了一些，做不了农活，这才想进城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做，以期逢到良人而嫁之。
就我侄女儿自身天予的条件，要想追她的小伙子，那还真的先将自己的份量掂出来，看看是不是够了？否则……。可惜呵，她没有具备“时代特征"的条件。仅此一条，硬是将十足的黄金变成了黄铜！

     究竟是孙女儿会哄奶奶呢？还是我老娘真的老了，而且糊涂了？她老人家竟然立马答应，并立马推给我:找嗯小爷，他有法子。我的天啦，那当口，池州城里大街小巷天天敲锣打鼓，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扎根农村"。我老娘倒好，要我"顶风作案"了！……在我心中:皇帝可以调换，老娘无以代替！那时节，各单位都在“停产闹革命"，谁还用人招工？因此，从春到夏又过了秋，百般努力，仍然不着边际。我在外"十八般武艺”轮番上演，老娘还一个劲地说:不就是找份合同工吗，就有那么难？你是不把我孙女儿的事放在心里！也不怪，那时候我娘已经有了十来个孙子，外孙，就只有这么个孙女儿。哎，有苦讲不出啦……。直到十月底，峰回路转了。这一转，竟然给我转来了两份:一份是山里森林捡察站，需要一名炊事员。二份是;上客轮做服务员。

    这两者各有利弊。前者;工作轻松，每天只需要烧带自己在内四个人饭菜。吃自己的计划粮，没计划粮，就交粮票。月薪三十六元。这个月薪，是彼时轻工业单位三级工的工资。最主要的优势是;地处山里，不易被人发现是"回乡知青"。但是同时这又是最不利的:接触不到人，无法物色对象，不符合最终目的。
后者，工作量大，月薪高达四十五，加其它補贴要超出五十元。还吃喝住都是船上的。这可不得了哇，要知到，那时节，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工作，第一年的月薪只有四十五元，吃喝拉撒还都是在这四十五元内！但工作环境复杂，容易暴露，而被揭发"是回乡知青“。假若一旦被揭发，那是要立刻滚蛋是小，我也会受到牵连！可这又恰是符合其最终目的的环境(条件)。这个我只能让她自己作主了。

我必须立刻将人接过江来。因为，这两张合同工介绍信，虽说我是用不同方式，在不同发证机关拿到的，可都有个该死的报到期限。与其说是期限，不如直接说是时限！都在醒目处印着血红的大字:限于某日某时前报到！当然啦，日期，时间是拿证时发证人手工填写的，还留有存根嘞！头天晚上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到朋友家拿到。第二天早上六时赶上了第一班小轮。这是一条新船，是柴油内燃机，速度比旧式烧煤炭的船只要快上好多。估计九点钟左右就能到达下枞阳。从下枞阳轮船码头算起，到老家雨坛，估计不到五十华里的路。我曾经只用十三个小时，走了二百四十华里，还负重！所以不作急了，竟管是大雪方霁，积雪埋脚背。心想弄得好，还可以到家吃上中饭的。

      于是，我欣赏起这雪霁后的江色来;朔风凛冽，江花滌荡着光脱脱的江滩。江堤，宛若一条灰白相兼的巨蟒，横亘在铅色沉沉地天空下，显得很为疲惫。堤上不见行人，只见一排排，一段段的柳树，寂静肃立着。我知道那柔弱的已枯的枝条，此时是脆的，根本无能承载昨夜的雪花，虽然雪花轻飘飘的。远眺久了，能使人产生;江堤载着它们，在疾速地朝我奔来，旋即驰向我的身后，连同那远处的山峰也一样向我身后滑去的错觉。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重，唯有这点点的沙鸥，依然灵巧。它们尾随着轮船，是在戏由这船的涡轮搅起的白浪？亦或是在这浪中觅食？我不得而知。

    我足实显得无聊了，猜想起这条江;有多少大小不等的急湾，险潍？又有几多少座大小不等的码头？江面上，仅此时，有多少只船在横渡？在斜插？在逆行？在顺航？还有，这江曾经吞没过几多船？将还会吞没多少？我又冥思起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来，甚为不解;为何不点击一下;江上早春的寒，远大于陆地早春的料峭？也不着星点之墨于盛春的怨和暮春的无奈？更不提及春潮的险恶？……忽然，原本一船安宁，各自都在思考着自身的生活，以及高一声低一句的谈论家长里短的，总有五六百人骚动了起来。打断了我的这种无聊的思索。旋即，全船旅客被几个佩戴红袖章的人給控制了。被告知;不许随意走动！厕所里发现了“反革命标语"！这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在厕所里写反动标语？真是狗胆包天！必须查出严办！于是船在江中停了。被告知;已与自己港的公安部门取得联系了，会立刻派人前来侦破。我的天啦，这船是南京港的，也就是说得等南京港来人，侦破后，这船才继续航行。同船的那些旅客的"革命觉悟"，看上去，都很高。大家都只是在低语着，决不随意走动。我知道，当时水上公安巡逻艇，全速推进，从南京赶到这方水域，最快也得四小时！我也只能无语的等待。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失着。船上的情况;由原来的安宁到突然骚动，由突然的骚动旋即进入安静。现在，三个小时过去了。船上变得死一般的寂静！这不是好的情况。我突然想起了鲁迅的一句话;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暴发！我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心中在疾速地想着可能会发生的不好事端的应对的方法……。突然，传来了巡逻艇的汽笛声。我举目望去，娘的！是池州港的巡逻艇，在风驰电掣地赶来了，将江水犁得向两边猛翻白浪。从艇上过来的几位同志，我全部认识。不待我招呼他们，他们都已经发现了我，朝我点点头，就由船工领着去了案发现场。老潘走了过来，邀我也去案发现场看看。我顺便问了问老潘;为何到此时才出警？耽误了这长时间。他说他们一接通知就飞速赶来的。一到现在，见到那用白粉笔在厕所门背后写的那句话，顿时哭笑不得！那哪是什么反动标语哇，仅是一句与政治不达边际的下流话。船工们不能理解。一场笑话。一船全复活了……。


    船靠下枞阳码头，天已麻黑了。我只得採取“急行军“，火速赶到上枞阳。还好，百货商店没有关门。买到了一支三节电池的电筒，我知道这一耽误，今晚肯定要走很长一段黑路的。手电筒买到，我又不急了，我原本就是个"夜猫子“嘛。趁酒馆还在营业，进去炒了二个菜，将肚子填饱为妙。街上，地面上已经没有多少积雪了。可一到郊外，白皑皑的一片，分不清那是田地，那是垅埂。好在路已经被过往的人踏出来了。有几稞不大的树，零落散立，显得足实孤独。这个，千万不可视为路标，它们的存在，只是一种随意而无为的存在。雪地反折出的青冷毫光，晃荡的眼球发涨。月亮出来了，可月光不稳定，天上乱云在飞渡嘛。月将云的影子投到雪地，使得雪地一块儿青白，一块儿灰黛的，且在移动着。四野静悄悄的，连溪水流淌的声响也不存在。那所谓的天籁，看来是进入了广寒宫，为嫦娥之舞而伴奏去了。此时，旷野中只有我挥动着手中的这支电筒，用光柱在“指点江山“，在驱赶着夜魅。

我自正在有的没的欣赏着野外雪夜之景，很想从中获得一点韵律。不期，灯泡坏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好将眼睛微闭上，良久才睁，这才适应了。没了手电筒，路还是要赶的。看了一下腕上的夜光表，已经快到十一点了。我估计，用不着一个小时了，就能到达雨坛了。我蹲了下来，因我知道夜里从低向上看，要清楚得多。这一蹲，我立刻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座山。天啦！这跑到了那儿啦？我是扫湖脚走的呀。这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开始走错的呢？怪不得到现在还没见到肖阁店！娘的！那山边有屋人家，去问清楚再作下步打算。待我蹲下后才发现的那座山，山脚下那座屋人家，离我这里还隔着一块很大的田畈。雪将田畈盖的严严实实的，在这昏暗的月光下，我只能凭猜想;若横穿过去，是不会有多大的凶险存在的。于是，我快速却不失小心地横穿之。

      待到近了，这才清楚的看到;孤独的一座草屋，坐北朝南向。屋前有一小块院子，篱笆用树枝扎就，门虚掩着。矮小的草屋，那一口不规整的，用废纸糊就的窗户内，于此时还渗透出一点光亮。有人在低语着什么。我喊开了门，从门里出来一老一少俩个男人。他们领我进了层，给了我一碗热水。交谈中，我知道了这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子。年前这孩子就没了母亲。这孩子也是"回乡知青”，可他不向别人那样悲观失望。在这冬天深夜，仍然还在努力发奋读书，就很能说明问题。孩子说他坚信;知识改变命运！我在足实为之起敬的同时，也在心里足实为之感叹。我至今仍不忍将我这枝秃笔，细叙那对父子的贫寒！草屋里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那对父子告诉我，他们这里是枫树岭南。雨坛在这岭的西北，说我从县城出发，是走了个"之"字，瞎闯到了这里。说这大雪天深更半夜的，又是一个人并且路还不熟，那岭上十分孤僻，有龌龊经常出来作祟。要留我过夜，那哪成呢，我婉言谢绝后，那对父子俩又送我直到岭脚，为我指明了上岒的路线后方回去。我自暗叹道，这是一对父子，假若是一对母子，那我肯定是能够帮助到他们的……。

枫树岭，在老家人口中是“车风影"。这岭多年前我和母亲走过。所以心中觉得有数。这岭不小。那上面坟墓累累。惯于"飞籽成林"的短松(马尾松)，乱立于坟墓缝隙。有数条野径横贯，纵穿此岭。岭脚并没有什么风，可能是岭南的原因吧。上了岭，这朔风就凛冽了。刮得树枝，岩石发出阵阵惊魂慑魄的怪叫。一路树影婆娑，倒映雪地，嘿，真是个张牙舞爪了。入眼，满岭兀突的岩石，狰狞恐怖。走着走着，不期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低头一看，黑乎乎的。我一脚踢去，却踢了个空……
这时候我已经登上了岭头了，也累了，烟瘾又犯了。索性一屁股坐到一块墓碑上，架起二郎腿，抽出烟斗来。那烟丝不好，抽着抽着，被呛咳嗽了。我这一咳不打紧，却引发了岭北的一个声音;我的妈喂，原来还是个人吗！随即，从那坳中窜出来七八个挑担子的人。我一看，也警惕的站了起来。只见那一行挑担子的人，边说;嗯这人胆真大，这大雪地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某事哉？抽那么某鬼烟哉？真像鬼火一样，一闪一闪的呀，把我吉黑的都不敢上来。边往这里来了。等到了身边，看清了是挑担子赶路之人后，我又坐到墓碑上去。问他们去雨坛下岭走那条路近些。在那行急冲冲赶路的人当中，只有一位年纪轻轻的人，走过我边时，告诉我;下岭走右手那条路。

    下得岭来，一看，完了！上了那小子的当了。感情那小子认为我装鬼吓他，他成心报复呀。我彻底迷路了，怎跑到湖边上来了呀？赶紧原路返回。可重新申视后再走，还是走到了水边。这水边还有一户人家呢！我又好气还又好笑，自语道;那是狐仙窝吧？去问问狐仙。哎，狐仙，他娘的是狐妖！不管我怎么请问就是不理不睬。我发狠了，威慑道;再不开门指路，老子一把火把你这柴堆烧掉！这话特灵，门吱吖一声开了，从屋里冲出一个汉子，嘴中糊乱叫着:我看乐窝这么狠！双手拿着一柄洋叉，直刺向我。我见势，疾速挪步侧身，一手抓住那洋叉，就其来势，用力向前引开，脚一勾，那汉子来了个狗吃屎！一腾身，一只脚踩住那汉子的脖子，但没发力。汉子的女人见状，在屋里乱叫救命。我说你再乱叫，老子就真的把你男人踩死！老实告诉我，到雨坛的路！这就是雨坛啦！你敢再骗老子？在脚下的汉子讲话了;你到了雨坛，还问去雨坛的路，你这不是成心骗我开门好抢吗？……这就是雨坛了？我子细地看看四周，月亮已西沉，鸡已经叫了。记忆忽然回来了，娘的，我怎么跑到临湖边，雨坛街北面边缘上了？我放了那汉子，警告他;下次这么鲁莽，会出人命的！

    到了黄头，老远就看见了堂兄的厨房里的油灯亮着。我知道那是嫂子在为哥哥烧饭了，好让哥哥吃饱再带上，下菜子湖捕鱼去。农村冬季除了兴修水利外，是比较闲的。沿菜子湖居住的农民们，大多数都是要趁冬闲，去湖里寻点油盐钱的。我哥怎肯偷懒？一家好多口哇。我一喊门，哥嫂都万分吃惊，赶忙开了门，见我一双鞋蹉湿透了，身上冒热气的，都呆在那里了。待我说清楚了怎么一回事后，又都万分高兴。侄女儿也起床了……。





           

吴伦

日暮菜湖远,天寒雨坛贫.柴门举叉来,风雪故乡人.

清溪隐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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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伦

日暮菜湖远,天寒雨坛贫.柴门扬叉来,风雪故乡人.

1306329155

写的精彩！

lailai506

风雪夜归人

清溪隐士2

《无题》
洋叉不老经民国，
乡党怀善持警惕。
雪夜枉奔几多路，
少年英雄也犯急！
故里风云同他域，
岂敢避着江湖墨。
丑自有用突显美，
说破悲憾乃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