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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我的圩里大哥》
(池州白蒲荷风汪四武作)
何来在大哥前面冠以"圩里"二字?盖因我的堂哥,表哥甚多。我小的时候根本上就分不清,一搞就混淆了视听,于是呼,我娘就教我这么喊来着。
我的这位圩里大哥,是堂哥。他叫汪光前,中等身材,体型不胖不瘦,圆方型的脸庞。其为人气质如何?其气质,就是皖南圩区农民所持有的那种样子了。而那种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这大概是正应了那句 ; "熟到极至反生疏"的原故罢?所以让我无法准确地表达出来了。只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善良掺着智慧,勤劳伴着克俭,谦卑中又夹带着自信,诚信里明摆着是仁慈。
我们家乡的风俗 ; 按孩子的辈分称呼对方,是为表示更为尊重对方。于是乎我的这位小不了我父亲几岁的,圩里大堂哥就依他孩子们辈分,也喊我父母为小爹爹小奶奶。然而,这一对叔侄俩关系却特别融洽,很是谈的来,远远的胜出了亲生父子的情感。这么说吧,我们都已经工作多年了,并且都已经是在各自的单位上主事的人了,可父亲还是一有事,自己去不了,还非得找人带信到圩里找他的这个侄儿来商量。
大哥也很是诚恳,那怕家中再忙也一喊就到。来时必不空手,家里有什么就带点什么。没有请他,他只要得了闲了也一定会来。小鸡能宰了,他抓小鸡来。新米上来了,他背新米来。小爹爹小奶奶说棉油炒饭好吃,可他不得空,那就叫子女送来。玉米成熟了,他进城要办点事,也顺便扳几刁带来。
在我喊九岁那年,我大姐就出嫁了。继而不久,哥哥就参军去了。越年,我父亲病倒了。我圩里大哥他知道了,就立刻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帮助我弄个板车将我父亲拉到医院,背着我父亲由这个科室转到那个科室的求医拿药。在被告知我父亲得的是根本无法救治的癌症后,他立刻瘫坐到地上了,眼泪汪汪的望着我这么一块榆木疙瘩!随即爬起来,用从来不曾有过的严厉的语气命令似的对我说 ; 不能让你大大晓得了!知道不?
将我父亲拉回来后,有说有笑的安慰了我父亲几句后,大哥他就坚持着要回去了,我父母怎么留都留不住,说家里太忙了今天必须赶回去!走得还那么实实在在地神速!一转眼就没了个人影了!……至于我的父亲,他是知道自己得的是个什么病的,是那位医生当着我的面对他讲的 ; 汪老板,我跟你讲多了你也不懂哦。这么对你说吧 ; 你这病啦,是普天之下再有本事的医生都无法医治好的病。别说到南京鼓楼医院去诊,你就是到上海洋楼北京钟楼都没用!我劝你趁着现在还能吃点就多吃点吧,别把钱浪费掉了!我母亲虽然没有跟到医院去,可我母亲是什么人啦?哪能瞒掉她老人家!我们将父亲一拉回来,她看那种气氛就立马知道了。那当口,我可以肯定的说 ; 母亲的心在流血了!哎,天塌下来了!
夜已经很深了,母亲一直保持着常态护理着父亲,直到父亲睡着了才轻轻的离开了床边,躲到后面院子里跪在地上哭着求老天老菩萨保佑她的丈夫我们的父亲!那时候我是很小,是没有什么辩别能力,可白天圩里大哥他的那一系列的言行,总是象一团乱麻缠绕在心里。于是我忍不住问母亲,然而母亲却根本无心思答理。我躺到床上,渐渐地带着似知非知,有思无思的心思,进入了似甜似苦,似美似丑的混沌的梦乡。
清晨,母亲照常已经将早饭弄好后喊我起床,催我洗漱,快点吃早饭,上学去!我看见二姐还是准备砍柴去,在边磨刀边淌着眼泪的。于是,在上学这方面从来不跟母亲发半点犟的我,今天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何因,跟母亲发起了犟!我说 ; 我不上学了!我喊大姐回来!我写信给哥哥,叫哥哥请假回来!你敢!我娘发火了 ; 你这个小瘟疝鬼!你不上学可是要气死你大大哇?你看老娘可由着你这个壳出息的东西!正在跟母亲低声的犟着嘴,圩里大哥喊门了。
二姐连忙将门开开。哟,这大清早的就到了,最为新奇的是嫂嫂也来了。应知道圩里大哥从民生圩自己家里,来城里不仅有二十多里路,更麻烦的还需要过一道渡呀!在这大清早就到了,感情是赶天不亮的头趟渡的。嫂嫂一手拎着两只鸡和一只鸭,一手提着一个二号竹篮,竹篮里是满满的鸡蛋和鸭蛋。哥哥挑着一担稻箩,一个稻箩里是山芋,一个稻箩里是米,米里插着一瓶油。我知道那一瓶油有两斤半重,因那种瓶我家里也有,听父亲讲过,那种瓶是小日本鬼子装他娘的什么清酒的瓶。
看的出来,圩里大哥来,我父母并不奇怪,而圩里大嫂的到来,这就令我父母吃惊加奇怪了。因为我的这位善良和人慈的圩里大嫂,一向来,除非是碰到了十分特殊的情况,足实迫不得已了,否则她是从来足不出户的呀。更何况眼下家里还有个奶娃呢!尽管在见到大哥大嫂这样地来了,可我还是不能十分明白,哥哥昨天去的为何那么坚决,那么快,近乎于神速?父亲知道我哥嫂来了,一口气叹多深的说 : 大嫂,你怎么也跑来了呢?毛伢丢给那个了?你们这是要干嘛呢?嫂嫂是位沉默寡言的人,对我父亲笑了笑,很为腼腼腆腆地说了声 ; 小爹爹小奶奶,莫要瞎着急哟,光前都说了会医好的之后。随即就喊我二姐今天别去砍柴了,帮她杀鸡。母亲开始忙着烧开水泡鸡了,懒得跟我扯颈子,随我的便了。
父亲足实奇怪,自从从医院回来后精神一直是萎靡不振的,可是一见到他这个侄儿,那精神就来了。圩里大哥坐到父亲的床沿了,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布包包递给我父亲说 ; 小爹爹,我不管你老人家是怎么想的。你这病,我看是还是有的治的!家里都安排好了。你放心,我陪着你,我们一马就到南京鼓楼医院去。这里已有一千块钱了,要是不够的话回头我再去借!啊!直到此时我才全部明白了,感情昨天大哥那么极速果断地回去,是为我父亲借贷医疗费呀?这就怪不得那位医生讲什么鼓楼钟楼了。应该是我大哥怼了他,对他的医疗水平起了疑心!
父亲坚决不同意说 ; 光前嘞,莫哄我啰,那个医生对我都讲清楚了的,叫我莫要把钱浪费了!这一千块钱,你在那几家磨(借)的你赶紧还给那几家。那哪成呢!我大兄弟才到部队里去,还希望大兄弟能争个好的前程呢。你看我这个小兄弟才这么点点大,你老人家能忍心吗?父亲在与圩里大哥争执着,父亲说什么债还不起呀。圩里大哥讲谁要我兄弟还债?说这是我这个侄儿的一点心意!活象根死木桩钉在门口的我看见了我的父亲在流泪!
父亲知道我圩里大哥家的家境的,那一千块钱绝对是全是借来的。于是硬是没有接受他侄儿的"一点孝心",就躺在家里的床上,那个医院也不去!说是拖也罢,说为拼也好,反正是硬赌了三年多!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父亲吃了多少中药?没有统计。我圩里大哥来我家有多少次?也没有统计。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 ; 大哥来我家的情形比起在我父亲未生病之前,要勤快的多得多。还有一点我也十分清楚 : 一旦父亲失去了医治的信心了,母亲就托人叫大哥来,大哥一得信,再忙也立马赶来。只要大哥一来,父亲的信心立马就回来了。同时我还知道是这位大堂哥,生怕影响了那位堂弟的前途,几次阻止了我母亲要拍电报去部队叫儿子回来,连我父亲的病情都一直叫我们不要急着告诉,说要看情况办事。就这样,日出日落的,父亲的病还真的让胡炳焜老郎中给诊好了呢。
父亲与他的这位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侄儿,这种少有的,胜过父子的融洽的情感,是由来已久的。然而由何而来?直到我母亲仙逝后,我怕父亲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孤独,所以我才从单位宿舍搬回家中来陪伴父亲。我圩里大哥当然是一如既往地,经常来与我父亲谈心的了。至此时我才知道 ; 原来这对叔侄俩还有着那么多的甜酸苦辣,却又甚为有趣的人生演绎!不妨捧几朵他俩岁月河流中浪花,以歺诸位闲暇 ;
(这下面所写的故事。全是我父亲和我圩里光前大堂哥俩在一起,闲谈时谈给我听的。 为方便读者阅读,我将他俩的谈话整理了一下。使得有一个来龙去脉,不至于让读者感到兀突)。
常言道 ; 极而恢之。想那现如今已然成为一道名菜,甚有美誉的"徽州臭鳜鱼",于当初,却真真切切地是得我贵池渔商们所"赐"。贵池的花鳜,泥鳜,石鳜早在五代十国时候就已经誉满天下了。时至清朝中叶,徽商已成气候了。于是,聪明的贵池鱼商知道山区缺鱼,就把生意做到那十分富有的徽商的后院去,还就是成心要赚他那个富可敌国的徽商的钱!那个时代全靠人挑马驮的,从贵池到徽州各县有那么多的崎岖山路,魚运到了,不臭?那才真是出了个大头鬼了呢!材质特殊了,烹制的方法也就要相应变换了。正象刘安炼长生丹不成,却弄个豆腐出来了一样吧?反正徽州的臭鳜鱼的确好吃。
池州府魚商,到了我父辈这个时代,已经成立了帮派了。时间是在1939年(民国28年)冬季的一天,我父亲的那位年前殁了父亲的光前侄儿来了,一进门就喊我父亲 ; 小爷喂,有人跟我讲,挑鳜鱼到徽州太平去卖能赚到大钱嘞。挑鳜鱼去太平卖能赚钱,这个我父亲是知道的。可是眼前这个侄儿虽然喊十八岁,可个子矮小身子又单薄,面黄肌瘦的,看上去足实是个小孩,恐怕是吃不下那个苦罢?可是不去又不行啦,去年虽然我将他的姐姐许配给了人了,可他还有老娘和一位妹子还要靠他生活呀。
这心里矛盾着,所以对他看了个老半天,才说你去挑一趟试试看看罢。圩里大哥却说这还需要有人担保,需要交保钱入帮,入了帮才能挑鳜鱼到徽州去卖。我父亲说这好办,我跟鱼商帮曹帮主的关系不错,我去担保交保钱。就这样,我圩里大哥入了鱼商帮。可是没一向的时间,人家就不要我圩里大哥干了,并且连入保交的钱都不退!于是我父亲不得不去找鱼帮理论,被告知是我圩里大哥犯了帮规 。
曹帮主原籍是山东人,为人直爽,见我父亲来了,对我父亲说 ; 汪老板,不是我不给你的面子。你问问你家侄儿,入帮才多长时间,就犯了几次帮规?第一次私带茶叶回头卖,你卖远处也好哉,偏偏就在城里卖!那是回头带货的事,我本帮好说。茶帮里的人找来了,也让我给糊弄过去了。而这次你侄儿拿着鱼帮路单,做起芡实米,莲子米生意来,这是进山货,你叫我对大伙儿怎么交待?今天你汪老板不来,最迟明天我也是要到你那儿去的。开除出帮,别人的保钱是分文不退的。可我那能扣你家侄儿的呢?
挑鳜鱼担子的生意圩里大哥是做不成了。要吃饭啦,得找事干啦。由于日寇去年(1938年民国27年10月28日)侵占了贵池后,我父亲也基本上没生意可做了。那时节贵池城里有一位跑单帮的钱老板,跟我父亲是为很要好朋友,叫我父亲把馄饨担子挑着,年里就跟他到泾县去。说泾县安稳,有生意可做,并且说他在泾县有一个非常讲仁义的老朋友。于是乎,我父亲就带着他的光前侄儿我的圩里大哥,跟朋友钱老板去了泾县,把一个家全丢在贵池城里,他叔侄俩就走了。哎,这叔侄俩这一去,却碰上了"千古奇冤"的大事了!
这叔侄俩跟着朋友钱老板到了泾县。那里知道,钱老板这个朋友所讲的,他的那个非常讲仁义的朋友的家,不是在城里而是在乡下。在乡下有生意可以做吗?我父亲只好准备和自己的侄儿到城里去,找找看可有城隍庙什么的可棲身,走他刚到贵池的老路了。然而,钱老板这个朋友的那位非常讲仁义的老朋友,跟我父亲和我圩里大哥看来还真是一见如故了,对我父亲说 ; 汪老板,我不问你卖馄饨一年可以赚多少钱了,我愿意出二十四块光洋一年的工价,雇你给我看个家护个院。因为我经常不在家里蹲啦。这是你侄子吧?我也雇了,不过一年我只能出十二块光详的工价哦,雇这位小哥哥做家里的杂事。
我父亲深感奇怪,拿眼看了看钱老板这个朋友。钱老板会意的一笑说 ; 大个子你莫要感到奇怪,是我老早就跟我的这位朋友闲谈时,谈过你这人。你这人很守信用,讲仁义,又勤快还会些拳脚功夫。我这朋友,他哇,平生就愿意结交讲仁义守信用的人!很是看得起你嘞。这样一来我父亲傻了眼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心里在迅速的盘算着 ; 第一钱老板这人很够交,一定不会起什么坏心思对我叔侄俩的。第二这雇工的价钱跟做生意的赚头差不多,但却赚了个食宿钱。于是也没有与侄儿商量就答应了下来。就这样,父亲和我圩里光前大哥俩人就此安顿下来了。
这是一座带有前后院子的三进门,与左右邻居均相隔十来米,背山面河的,很有些年头的徽派建筑的民宅。前后院都有门房。东家自称姓陈,看来还是个单身中年男子,因家里只有他一人啦。东家嘱咐没有事不要出去,若有人问什么的,一律回说不知或者干脆不予理睬。夜里你俩分开来睡前后门房里。这样一来,怎不叫我父亲和光前大哥心里不犯嘀咕?
从1939年年底一直到1940年11月,这叔侄俩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可到了I2月初的一天傍晚,在外面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回来的东家,自己一个人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他将马车径直赶进了院子,返出去看了看后,叫我光前大哥在门外守着,说一发现有人往这边来就立刻打个响声。待我光前大哥出去后,东家就将那扇很厚实的院门关上,领着我父亲进了厨房里,叫我父亲赶快帮他将锅台四周的土铲掉,铲掉一层土后,俩个人一用力将整个锅台往边上一挪,这就出现了一块大木板,将木板掀开,这时候我父亲才发现锅台下面有一个洞,原来这锅台是砌在那木板上的。东家在那洞里取出了好多枪支弹药,叫我父亲帮他装上马车。又在那上面装了些别的东西把枪支弹药盖住后,对我父亲讲把锅台那地方恢复原状,便急匆匆地将马车赶走了。至此,我父亲和我光前大哥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 钱老板和这陈东家都是国民私下里称呼的,不怕死的,真跟日本鬼子干的"四老爷"(即新四军)!他们俩的心里顿时是五味杂存了……。
时间到了1941年1月了。这天深夜,东家回来了。东家应该是翻屋后那座山回来的,因为他敲的是后门啦。这次东家背了一个人回来的,那人腿部受了枪伤。大家忙活了一阵子后,东家对那位受伤的人说 ; 黄营长(连?),这就是老钱讲的汪老板和他的侄儿了。那人听后点了点头,哦了几声,朝我父亲他们笑了笑,一句言语也没有。东家见此情况,连忙補充到 ; 老钱不会看错人的。我们原本是想动员他俩参加新四军的,只是经了解他们俩个家庭各自都有好几个人靠他们吃饭啦,所以才没有从正面展开工作呢。他俩值得信赖!直到这时,那位东家口中的黄营长才言语道 : 原来是这样啊?我父亲平生最反感别人轻慢他,所以这才多看了一眼那个黄营长。谁知道这个因有气才多看了一眼,竟然将他那张脸牢牢地记住了。多年之后,还派上了用场,帮他证明了因养伤未能归队的事实。当然,这是后话,也不是本文要叙述的了,且按下不表。
那个黄营长自进得屋来,直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来的急喝。急急忙忙的将一张表行纸,裁成只有韭菜叶子那么宽,二寸多一点长的一张纸条,用铅笔密密麻麻的写了些什么。写好,将其一卷,变成了比蚕豆还小的纸团。交给我父亲,说这比生命都还要重要!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信送到无为县北门一家姓蔡的杂货铺里,必须交给蔡老板本人。并告诉我父亲那蔡老板的像貌特征,说蔡老板是他的母舅。那蔡老板若问,就说是在江南做生意的四外孙委托的。还说这东西绝对不能落到别的任何人手上,若是情况特别了,立刻把它吞噬到肚子里去!
我父亲因恼这个黄营长轻慢了他,因此很不客气的说 ; 我干嘛为你送这个呀?就是东家请我去,也用不着你来讲什么的!那个不知道这东西关连着大家的生命啦?万一不照了,我吃到肚子里去还要你来教?千万个死,也只死我大个子一人!那个东家见此种情况,又立刻打圆场了,好歹都拿钱老板说事。我父亲看这姓陈的东家如此这般,只好答应了 ; 那好吧,把信拿来给我吧,我和我侄儿这就走。东家一听我父亲要带我光前大哥一道走,说什么也不干了。说 ; 汪老板你侄儿就留在这里玩半个月吧!……。我光前大哥见情况,立马打断了东家的话说 ; 小爷我就留下来!你放心的去好了。我父亲摇了摇头说你们啦,就没有钱老板为人爽快!你们扣我侄儿做人质,这么不相信我,那干嘛又要我去送信呢?说完,无奈何的看着我光前大哥。我光前大哥可好,一句话就把事情全部挑明了 ; 小爷你去好了。他们只会扣我十天半个月的,到那时这位营长也能走动了,就可以挪窝了,还怕你怎么了!
东家递给我父亲十块光洋说 ; 这是路费,送到了那边还有十块光洋。至于工钱半个月后,一准算清让你侄儿带回去。又再三叮嘱,不仅要避开日本鬼子,还要避开国軍,这个可不是赌气的事哦!这姓陈的东家,他那知道我父亲他才不是个莽撞之人呢。
我父亲决定去了,也就不免与他细谈开了 ; 这信你就放心罢!你们前几天跟国军开火的事,这村里都传开了。这回路上最不好走的,我必须晚起身,早歇脚悠着点儿,大大方方的走,否则会引起别人怀疑的。这时候各个县城能绕过去就绕过去,尽量不进县城。这时候江面上肯定是被三方面的力量控制住了(鬼子,南京的人,国军)。要想过江,只有往上游跑钻空子过去。往下游是死路!这样一来,我估计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送到的。这姓陈的东家和那位黄营听我父亲这么说来,也就放心多了。
父亲转过身对我光前大哥说 ; 你回去之后,不要对你小娘讲实话,就说我还在泾县下馄饨。半年之后,我还没有回来,那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将你小娘和弟妹们送回老家去。说罢将东家递来的十块光留下了一块,其余的交给侄儿带回家去。东家一看,连忙又把了几张法币给了我父亲。(就这几张五元面额的法币,在岳西差一点要了我父亲的命)我父亲将法币收了,将那个小纸团塞进一只腰篮的篾戗里,拎着那只空腰篮连夜出了门。父亲这一去,山高水长,万般惊险,终于在江西马当渡过了江,费了整整五十天时间才将信送到。
父亲从无为回来的路就好走了。等到了贵池家中,我光前大哥已经在家里陪着我娘呢。这叔侄相见时那种份外的亲热,就是几十年之后谈给我听时,也还是眉飞色舞的!父亲问我光前大哥 ; 我走之后东家对你怎样啦?大哥说 ; 好着呢。被我一下子就说中了,那个黄营长一能下地跛了,就挪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也就回来了。工钱是按两年结算给我们的。
我在听父亲和圩里大哥谈这事时,我高兴的说这是个革命的行为,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你们说过哇?怎就这么讳莫如深的呀?哎,我的父亲由其是我的圩里光前大哥,这么说来着 ; 小兄弟,你好呆哟!我们收了人家的钱啦!我一听差点叫起来了 ; 还真没听过有其叔就有其侄这个说法呢!你们那不想想,在军队里有军晌,搞地下活动有活动经费呀!况且你们还是个要养家糊口的老百姓呢。嗨,这么一对叔侄,忠厚老实到了让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2019年元月29日凌晨一点脱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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