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岁月，成年往事

丁全意

                      因祸得福
                    散文/丁全意
       冬日的太阳很懒，早上七八点钟才从山那边探出头来，露出惺忪的睡眼放散荡无力的光。致使白茫茫的霜花一大早依旧嚣张猖獗。刺骨的寒风大呼小叫，脚下的冰渣吱吱作响。一群孩子弓腰哈背缓缓蠕动，屁股上的小书包再也不会咵哒咵哒……
       农村的孩子最迟也不能超过九点到校。过来的人应该还记得，套着父亲甚至爷爷的“马虎帽”，穿着两块瓦的破棉鞋或单鞋，手上还拎着个“小火球”。那东西还真好！既可以烘手也可以烘脚，切不可以烘身子烧棉袄。一般都是早上在家里上好火盖上瓦片。有心急过贪者干脆就那么敞着，有机灵鬼压上恰到好的一块小石片，确保经久耐用“长治久安”，小明不，他比机灵鬼还机灵，说早上吃的饱饱的烘得暖暖的出门更本不成问题，倒不如带盒火柴，在关健时刻划上一根顶多两三根，火苗舔着碎碳再用嘴一吹，很快就会着的，这样就能万无一失地保证放学回来的路上都有火烘。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有好几回那几个机灵的不机灵的冷得鼻涕馋沫一裹连，恨不得磕头下脆找小明要火烘。小明开玩笑说，磕头倒不要的，你们喊我姐夫。哎呦，莫说姐夫就是天王老子只要有火烘什么都成。小明说不行，一定要喊姐夫。哈哈！小明也心善，说那就排好队轮流来吧，不过以后要记着像我这样带火柴……屁！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以后的以后还不是跟从前一个样，这些个“孬而八轰”的咋整都不长记性。
       一天早晨，同样是这几个小家伙，踩着叽叽喳喳的冰霜，举步艰难。狂风裹着“刀子”四处掠杀，他们不是怕丑恨不得稀里哗啦地大哭一场。冷得实在难以忍受。走着走着，嘿嘿，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大自然竟然不太常规地在这里洒下一粒柳树种子，而且还长成了不算苍天的“苍天大树”，并且还奇了怪地离地面近米高的树干上长出了一个小洞穴，当然周边还洒了一些残枝碎叶。几个小家伙欢喜得不得了，很快就收拾了一小堆易燃物，塞在小洞里，准备取暖。三二一点火！你不要点火？他们可没那么冲动也没那么啥呢，在未燃之前他们像联合国秘书长一样经过缜密思考和最坏的估计。一来空气潮湿，二来一棵大活树，三来老天有眼雪中送碳，这是天意呀！天意的事怎么可能那么倒霉？小明心想即使最坏的打算顶多烧坏这棵老歪柳，好在它独一无二不会殃及其它。再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还是我捉蛇英雄小明的形象吗？几个小不点一怂恿“噗――”小洞窝里的火苗呼呼作响，一开始还很规矩不大一会儿就不老实了，沿着树干向上攀延，接着风助火起火助风起，噼噼啪啪，眼看着星星之火就要燎原，而且上面的高压线危在旦夕。不好！赶紧救火！赶紧救火啊――小明一看势头不妙，当机立断不要命地呼喊着，可是一眨眼鬼毛影子都不见了――赶快跑呀，烧坏了电线可要做牢哇――！火柴又不是我的管我屁事呀――！只要我不在场公安局带十条警犬也查不到老子屌毛灰呀――！一阵风拍拍屁股全跑了。连小火球都不要了，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小明可要命了，火源，点火，策划一条龙全都被他承包了，出了事他吃不了兜都兜不走，莫说警犬就是自首也要跑得跟狗撵的一样。小明失魂落魄，手忙脚乱不知从哪弄来了大小脸盆若干，拼命地戽水扑火。戽呀戽呀屁股翘得老高，大屁小屁珠连炮式源源不断，火势也不曾示弱，根本不答你屌扯，小明心急火燎奋不顾身豁出去了，纵身一跃泥巴老鼠一样站在水沟里，一轮又一轮猛烈地戽着，老天爷似乎被这不屈不挠的精神所震慑，火势稍有妥协，小明高兴得跳了起来，戽了大盆戽小盆，戽干了一沟又一壑，够不着就跳起来，再不行就连盆带水抛出去，抛出去再抛出去……嘿！还真是这招灵验，抛出去的脸盒“咣――”的一声落地脆响，于是这一堆大盆小盆几分钟过后全成了歪瓜裂嘴的破铜烂铁了。穷凶极恶的火焰也终因感动而节节败退全军复没了。
      更加要命的事又来了，不远处的小妇女骂骂咧咧穷凶极恶――是哪家缺德的断子绝孙的哎，刚去屙泡尿家里的大盆小盆一个都不见了，你哪家里起着火呀？拿回去救火呀？不是！阿姨，不是家――里起――着火，是这……。小明见来者不善忙上前去结结巴巴。望着自己的心爱物缺胳膊断腿残不忍睹，阿姨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跺下去，双掌拍起来，却又无奈地往下一蹲哭将起来――你哪家短命鬼耶，你把我脸盆脚盆尿盆大盆小盆通通拿来了，戽水就戽水嘛，你咋将它们弄成这样了？你赔你赔你赶紧给老娘赔呀――，阿姨一边臭骂一边咬牙切齿像老鹰刁小鸡那样，恨不得将小明重新丢入那臭泥沟。阿姨我赔我赔，小明两手泥水抓着阿姨心爱的“的卡”棉袄痕迹斑斑，气得阿姨抬腿就是一脚，蹬得小明一屁股撞在黑不溜秋歪柳树干上，蹚出一丈开外，这才使阿姨猛一抬头，似乎这残不忍睹壮烈场面平息了她心中的怒火，顿生怜悯之情，一猫腰，赶紧抱起几乎冻僵的小明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还是救人要紧啊！
      救人归救人，一码归一码，小明的父亲买来了大小铁盆一板车，摆地摊一样堵住了阿姨的大门小门，任你挑选。虽说儿子闯了祸，但总体精神可佳，大方向没错，能把握和解决主要矛盾，还是好样的。所以这未来的丈母娘也就没好意思要，再三推捺下才收了两只。学校只给了简单批评教育之后，一切又重归于前，万事大吉了。
      十几年后，小明用手指点着那曾经的小伙伴说，我说教你喊我姐夫吧，你就是不听话，要是你那时就喊上，莫说烘火我连那小火球整个送给你。小舅子傻兮兮地望着小明，郑重地喊着：姐夫，你咋那样高瞻远瞩，你哪诸葛亮刘伯温呀，能算几十年？嗳，你还别说，自你一人单枪匹马救了那场大火之后，名声大起。刚刚穿上囵裆裤的我姐闻信见人就嚷――我未来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那理想未婚夫终于现身了。我妈“唰――”的一个嘴巴拍过去，我姐连睫毛都未眨一下，大义凛然地上前一步，再来一下，打呀，我尊敬的母亲大人。母亲一愣，这丫头咋的疯啦？母亲正犹虑。姐姐却义正词严滔滔不绝――人家那么个小孩子，敢做敢当，孤身奋战扼杀了一场弥天大祸，让人钦佩感激都还来不及，你可好！你做了啥？你也配？……老丈人说周岁看十八，这孩子一看就是块上好的料子，将来非把大丫头嫁给他不可，丈母娘急了说，伟人都说人难免犯错误，犯了错误不改才是猪，我改还不行吗？一幅负荆请罪的样子。一家几口子这么一合计，就像常委会讨论一项重大决议一样，未来女婚的问题就这么落实一致通过了。
      新婚那天，那些机灵和不机灵的发小全来了，把小明围得水泄不通，闹洞房的热情空前高涨，其中最最幽默搞笑的是，从那不同嘴巴里发出不同音色频率的同一口号――姐夫，我要烘火！姐夫，我要烘火！一阵快似一阵，一阵响似一阵，小明一闭眼，无数只翕动的嘴巴无数张美丽漂亮的脸蛋上下左右旋空翻转，小明大脑一发炸――妈呀！拉着新娘就逃――饶了我吧！众姐姐――？饶了我吧！众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