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汪四武作

清溪隐士

             《彩儿》




      池州泉石散人 ; 汪四武作


       彩儿是个在襁褓中就被丢弃的女人。当年，她养生父母是在观音堂，观音菩萨莲花座下拾到她的。在她的襁褓中，发现了一个带锁的袖珍紫檀木匣子，锁虚掛在锁桩上，锁匙插在锁孔中。打开匣子，发现有一只玉镯，一封信和几块现大洋。那信上的字体很是隽秀，看得出，该就是这弃婴生母的笔迹了。信上只说 ; 彩儿，是个不该来到人间却来到了人间的苦命儿，望拾者予以再造之恩。别无其它信息了，所以人们就喊这女婴 ：彩儿。


       拾而养之这弃婴彩儿的人，是这江南古镇里的一名郎中。郎中姓冷，原本是个游医，后来在江南这座古镇里娶了妻室这才定住下来。冷郎中夫妻俩为人不错，虽说是郎中，却也吃斋念佛。落脚这座古镇里，二十多年光阴，还真没听说与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呢，更没有听过，说他们干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可夫妻俩都快到五十了，膝下还无一男半女。正好，这弃婴冷郎中夫妻俩收养了。谁知，年初收养了彩儿，年中郎中的老婆却怀上了，越年生了个胖小子。不讲冷郎中夫妻俩了，就连街坊四邻也为之高兴啦！都说这是收养彩儿积了阴德之果，是彩儿带来的。于是乎，这冷郎中就给儿子用一个云字命其名 ; 冷云。意在与女儿的彩字配上，好成为一个完整的名词 ; 彩云。这多好哇，现在是有儿有女，将来是有儿有媳的嘛。嗐，不期儿子二岁过麻疹，脸上从此留下了一脸难看的，大小不匀的麻子。


      要说的是，这冷云足实聪明了。人家十八岁才能上大学，可他好，十八岁大学就已经毕业了。这皆因他接二连三的"跳级"呀！就在毕业那年，冷郎中突然大摆酒席，遍请亲朋好友四邻街坊，为儿子与养女成亲。遗憾呀，儿子当夜就逃了，到大城市大单位上工作了，不回来了。这就使冷郎中老夫妻俩心底的那份美好的愿望落空了。


        咱这再回过头来，讲讲彩儿的事了 ; 哎，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那襁褓中的彩儿，如今变得婷婷玉立，越发秀丽怜人。该挺的足实挺拔了，该翘的也委实圆翘了。细的规了细的，平的属了平的。一双大辫子拖过腿弯。特别是那瓜子形脸庞上的一对眸子，那真是秋潭含碧波，一望人丢魂啦。婷婷玉立，性格开朗，落落大方。孝顺父母，勤于家务。要说的是这彩儿的养生父母，只因偏执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谬论，才没给她上学念书。可这彩儿冰雪聪颖，就跟在冷云后面学。你还别说，有些东西她那个正而八经地上学的弟弟还没有搞懂，她却悟个透彻了。


       彩儿知道自己的身事应该很早，因为街坊邻居们经常讲 ; 冷郎中捡了个又乖，又美，又聪明，又孝顺的女儿呀。然而彩儿从心底就不认为是真的，直到俩位老人劝她与弟弟结婚了，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事确实如他人所说的了。冷云虽然没有跟彩儿圆房，但这在彩儿来讲已经确认自己是冷家的媳妇了，于是，第二天，眼睛红肿的彩儿，将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衣着打扮全然一改姑娘妆，按那个年代的媳妇身份来妆扮。家里家外她一个人操持着，尽量让婆母歇息。彩儿丈夫大婚当夜就逃走，这事一开始街坊邻居们是不知道，后来知道了，都一致谴责冷云不是个东西，都一致同情彩儿，都拿眼睛看着彩儿。


       冷郎中的儿子一逃就是三年，三年都没一封信到家。郎中去找过几次，几次都扑了个空。可到了第四年的春上，儿子却带回来一个媳妇，这一下真把郎中老俩口气个半死了！儿子和他自己带来的媳妇，冷郎中没让他们住在家里，他小夫妻俩就住在旅社的。这只能讲是在家乡住了几天旅社就走了。在这几天里，彩儿不仅没哭没闹，心情反而古怪开朗，有说有笑，劝说着公婆，精心地招待着冷云和他带回来的新人。然而，这只是街坊邻居看到的彩儿，可冷郎中老夫妻俩是知道的，就这几天，彩儿的房间里，彻底没了那当初新房的布置。在儿子在外面自己带了个老婆回来的那几天，冷郎中老夫妻俩，硬是没有出门半步！“停妻再娶"，这要在过去，那是不仅犯官法还是犯家法的呢！丢不起这个脸啦！儿子一走，这老夫妻俩还就真的病倒了。女老没有熬的过来，临咽气时，对老半讲 ; 我俩这一生只有这个彩儿！往后招个好女婿上门！冷郎中更绝，不管街坊邻居怎么劝，就是不承认自己有儿子！不将老伴仙逝之事告诉他儿子，老伴的灵牌就叫彩儿捧了，对众街坊邻居讲 ; 彩儿是我夫妻俩唯一的女儿，无儿子的人这世上多得是！于是乎彩儿披麻戴孝，做了孝子……。


        至此以后，彩儿担起了整个家了。她人长的漂亮，又贤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托媒人找冷郎中说亲，彩儿一概谢绝。平日里除了上街买菜和到河边洗浣，是从来不出门的。但是，每个月初一和十五到庙里烧香，却是雷打不动的。她见任何人都是笑盈盈的，可从来不和任何人多讲一句话。衣着打扮越来越老气，这反而使得她越发变得那种人们说的古典型的美丽，越发令人为之垂涎。于是乎，门前乱蜂浪蝶不断，尤其是冷郎中出门给人看病时，她只得紧闭大门。令她没想到，乱蜂浪蝶不得其趣，就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邪念尽情地往彩儿身上栽去。她听到了，也不动气，根本就不理会。可传到冷郎中耳里，这冷郎中不免心里是要过一阵子的了。于是，冷郎中在再三思考之后，找一个机会从侧面说了说彩儿。彩儿可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啦，立刻就从正面回答冷郎中 : 这人与猪狗的区别呀，就在于知与不知廉耻！女儿都讲这话了，做老子的还有什么话可讲？只是一味地为这个女儿的婚事干着急着……。


        这古镇里有一个冯瞎子，带着老娘过日子，那真是可怜兮兮的了。也该是这冯瞎子转运了，一下子算准了好几支命。于是名声在外了，生意就兴隆起来了。人嘛，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嘛。瞎子只是眼睛坏了，其它部位正常的很呢。搞了几个钱了，想找个女人，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奇怪就奇怪在，你一个瞎子，又看不见，丑与美还不是一样用？可这个冯瞎子明知自己看不见，却非得要娶一个漂亮的，那怕是个呆子呀。还就有有本事的媒婆，将这冯瞎子的媒给说成了呢。那女人的象貌没话说了，可那是个呆子呀，其呆性就不是一点点的呆了，已经到了连跟男人睡觉都不知道了，其余的什么事还用说做来做不来？可这呆女人的生育能力还真强呢，第一胎就是个三胞胎。可惜只养活了一个，这一个还是瞎子老娘发现的早，要不然也是被呆子捂死的。经过这事后，瞎子听他娘的话了 ; 把呆子送回娘家去！可是呆子娘家人拒收！就这样，一个呆子女人，丢下一个儿子在人间，自己却沒人知道她是从那里找到了阴间的入口，去了。


         这人世间你说它不公平罢，可它又相当公平。一个男瞎子和一个女呆子养的儿子，不仅不瞎不呆，并且还相当聪明。尤其是那体魄，真是玉树临风呀。这冯瞎子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人们不知道。人们都叫他"二马"，因为他姓冯嘛。二马没别的本事，只是那呼吸量，天生的大的惊人。憋一口气，潜到水底，十几分钟是常态，二十多分钟也能行。于是乎，这二马就靠这点天生的本领养活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摸户。一年四季潜入深水潭中，专门摸那别人很难捕捞到的沉底的上色鱼，以及为他人摸掉到水里东西。尤其在冬季他最来钱，弄得好，一天搞到别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也不为稀奇的。哎，那个“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凄凉境况，让这二马直面正着了。


          要说的是，摸户这一行当啦，还真是有那么一点诡怪。春夏秋这三季，水暖暖的，潜水摸鱼，还都是穿着个裤头。可到了严寒的冬天，却反而连裤头都脱掉，光溜溜的潜水。这奇怪吧？不知情的是深觉奇怪，知情的就不奇怪。春夏秋，是摸窿中的鱼。冬季不需要寻觅鱼窿了，只要把自己脱光，利用体温引诱鱼来围着你转，尤其是往你两腿之间钻，你伸手抓就这么简单。若是穿了裤头，温度被阻，那鱼是不会来的。二马每到冬季，他都在河这边的深潭里摸，那潭底上色鱼特多。他下水之前会找些茅草柴，选一避风处放在那儿。然后喝几口老烧酒，将自己脱个精光，把鱼篓系到腰间，很是坦然地从正在浣洗的女人们身边下水。有时冷不丁，屁股会挨身边的浣洗女一衣槌的，这时他会就势一个猛子扎到水底，老半天都不冒个泡泡，弄的那女人心里着急了 ; 该不会一衣槌拍出一条人命吧？他在水底估算着拍他的那女人，真要喊人来救他了，这时他才冒个头，朝那女人做个鬼脸，趁机唤口气又潜下去了，逗得那女人哭笑不得。


       二马这个样子，是有人骂他的，骂他是个不知羞的家伙。每当遇此，他先是一笑，而后会说 ; 大姑娘看见不晓得。小嫂子看见心不害。有人问他这个样子在女人面前，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他讲不来 ; 富贵思淫乐，饥寒起歹心这种文话。他只会讲 ; 冷水泡几巴，越泡越缩！他下河潜入水底，什么东西都很放心地搁在岸上。因他坚信只要贼不惦记，就不会掉，一旦贼惦记上了，那是防不了的事儿，又何必不看开点呢？象二马他们这些摸户，从水底一上来都赶紧将柴草点燃，让腾腾的火苗，直舔那冻得红中泛紫的肌肤。恨不得火焰将全身罩住才好，绝不会考虑周身的毛发是否绕掉了。没有摸户会带着秤在身边的，这二马也是。一篓鱼，喊个钱数，把钱倒鱼，两撒开的。一般情况下，二马一上来鱼就能卖掉，这不光是他的魚好，平易的原因，还有带于他的人缘好。


        因古镇里的女人们，浣洗时，大多都不愿意多走路，到河这边来。所以，这边的浣洗的女人就很少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们发现彩儿，不知从那天开始，每天都到这边来浣洗了。而二马每天照样都是赤条条的从她身边来来去去的，有时俩人还面对面的说上一两句话。二马真象米开朗基罗雕塑的《大卫》！那个东西虽是垂吊在那黑毛之间，可是还是相当粗大的。于是乎，乱蜂浪蝶们就有趣话了 ; 夜里横直想不到，白天来回着也很好。这种声音大起来是在那天，彩儿将衣物洗好，回去后又来找二马讲话。不仅讲了话，而且彩儿还到二马放衣物的避风处，坐到石头上，为二马补起衣服来。二马在水里折腾有半个多小时才上来，上来时一手抓着一条鳜鱼递给了彩儿。那画面，如梦似幻 ; 一位盛妆坐石的仙女，一位赤裸立地的神男，圣火的烈焰在吐着奇特秘舌。这画面神秘的基调，作了屈原笔下的《九歌，山鬼》的活报剧，可谓作了《九歌，山鬼》质地的诠释！消息越传越奇了，一开始还只是传说 ; 不是冷云抛弃了彩儿，而是彩儿嫌冷云是个麻子，她要英俊潇洒的男人。到后来，说她彩儿瘾大，那东西小的探不到心……。


        不讲这古镇不大，就是大过海，那又怎样呢？不是还有"蝴蝶效应"一说吗？这些流言蜚语传到了镇长耳朵里了，这镇长就纳闷 : 你彩儿，也不是那冷郎中阻止你嫁人，既然是看上了，就嫁了呗，干嘛要这样呢？得问问冷郎中了，别坏了乡风呀。这镇长原本的德性是 ;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只因当前长江航运局，有一个特招潜水员的公函到了，指明要招二马，请镇里帮助审查一下其人的道德品质事宜，他不得已了，这才准备去找冷郎中谈谈，没想到，彩儿却找上门了。彩儿可是第一次来哟，她请镇长到她家去一下，说是父亲有请。这镇长觉得心里有数了，心里说 : 就应该是这样嘛。然而，到了和冷郎中一谈，才知不是自己心里想的 那样 ; 请我作伐，而是委以生后之事。自从和冷郎中交谈之后，这镇长回来立刻就在那份公函上批到 : 此人德才皆优！恳望贵局重用！哎，躺到床上，口中还念叼着 ; 现在不着兴树牌坊，否则，我定会树一座三层瑞云的牌坊！他老婆问他怎么一回事？他又不言语了。气的老婆骂他神经病！


       这是腊月里的事，一开春，冷郎中就去找他老伴去了。又是彩儿捧的灵牌，披了麻戴了孝，将孝子要尽的事情全尽了。然后，待到满七之后，彩儿将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只穿上自己帮人家绣花争的钱做下的衣服，带上她生母留给她的一应物件后，锁上门，将锁匙交给了镇长后，她就很坦然的走了。去找她的生母去了吗？没人清楚。人们问镇长 ，镇长只自顾自的说 ; 没有想到，这天底下还真有如此圣洁之人啊！在彩儿走后的第二天，冷云回来了，是接到彩儿的信回来的。采儿给冷云寄信的时间，应该是在冷郎中未满七的时间内。给冷云的信很短，但不筒。她写到 ; ……，若称你为夫，这不仅是对你不尊重，亦为是在自辱！……，自我读懂冷彩与冷云这两个相关词的真实的内涵后，我便深信，无论是云，还是彩云，都是非受风的调遣和塑形而不可的。尤其是彩云，它还要接受阳光的折射，否则是无从说彩的。……，我理解了我的生母为何说我“是个不该来到人间却来到了人间"之意，就是因我是彩儿一一 一个虚无缥缈的物体！冷云找镇长讨锁匙，足实让镇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 多好的一个妹子讶！你知道吗？不说你母亲了，就说你父亲吧。得了失禁症，每天晚上都会糟床，为顾及你父亲本不必顾及而偏要顾及的脸面的情绪，当然，也是怕影响他人洗浣，才到河那边去洗你父亲的尿屎物件！你读懂了圣洁二字了吗？这其间，你还必须感谢二马！若不是他的无欲的安慰和无求回报的相助，彩儿是坚持不了的，更无能力将你父亲送上山的！他是不识字，可他比你有人性！有颗纯洁的灵魂！……。


      
             二零一玖年，三月十一日脱稿于蓉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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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忆729

小说

忆里·雾里

汪老的《彩儿》一个摸户与美女的故事讲的好，有从前的贵池味。彩云、冷云、二马三人之间，有情与无情，无情与有情，頗有刘禹锡《竹枝词》；＇道是无晴还有晴”之趣。

sm9677

{:8_134:}{:8_134:}{:8_134:}顷刻间，犹如清香扑鼻而来，故事里的故事却是人生的大道理。

遇际堂主

汪先生的又一篇佳作

清溪河畔177

不错不错！

1202

赞，写得真好。

蝉步咀

拜读玉作，

池城小草

拜读汪先生又一篇力作！

清溪隐士

忆里·雾里 发表于 2019-3-12 10:34
汪老的《彩儿》一个摸户与美女的故事讲的好，有从前的贵池味。彩云、冷云、二马三人之间，有情与无情，无情 ...

谢谢您的关注

清溪隐士

sm9677 发表于 2019-3-12 12:01
顷刻间，犹如清香扑鼻而来，故事里的故事却是人生的大道理。
...

谢谢！向你问好

清溪隐士

池城小草 发表于 2019-3-12 14:31
拜读汪先生又一篇力作！

谢谢池城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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