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订年夜饭

丁全意

网订年夜饭
       娘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方便，就听见“嘀嘀嘀”，一部宝马一部奥迪一前一后进了院落。娘说，你俩个大孬子开一部车回来不就行了。儿子说，咋说话呢？我明明四个人，再说好不容易回来过春节，正月跑亲戚也方便些……话没说完就听见两鸟腔分别从两车里异口同声道：奶奶，你要我揍你呀――！这些个龙子龙孙娇滴滴的还真不好对付呢！儿子疏着背头一身品牌拉开了后车门钻出个阔绰大孙子，儿媳妇从头到脚珠光宝气牵出个乖巧小孙女。风尘仆仆，一路劳顿，从深圳回到池州驾车最快也得九、十个小时。娘晕车坐飞机到九华山。转弯抹角还真差不多同时回到了乡下老家。
       儿子“正红”名与其人，从小到大就喜欢红。可是自那年初中毕业后，跑上海去南京晃晃悠悠都二十大几了还是没有“红”。听坏着耳朵跑坏了脚，与同学插股养牛蛙养毛蟹亏得一塌糊涂，还差点步入歧途做传销。别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了，还是老老实实做小工最稳妥，可那三捶两锹的苦头又吃不下。一气之下，半夜三更卷铺南下来到了经济特区广东深圳。蹦来蹦去最终还不是灰溜溜地滚回了老家。
       山重水履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老家的开发如火如荼，正红的脑子飞转，瞅准了城乡连接处，十几个平米的小吃部，迅速崛起。一开始生意清淡入不敷出。正红突发奇想，大胆尝试亲自出马送盒饭上工地，第一天全部免费。农民工报以不解的眼神，他只淡淡一笑。三五天之后实在不好意思，赶来吃饭的食客一窝峰把个土菜馆围得水泄不通，不食到“唐僧肉”誓不罢休……当年几个月就盈利上万。他们的秘诀就是农民最讲实惠，所以这里的饭菜特别丰富，而且重口味，咸咸辣辣的，连饭店的名字都叫“实惠饭店”。食后的顾客贪婪地舔着唇抹着嘴，良好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回头客越来越多，人山人海。正红当机立断，顺势开起了多家连锁店。
       就在这事业中天蓬勃向上之时，正红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不妥或不足，恍惚间，一拍大腿，对呀！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把池州的特色品牌移置到深圳岂不是一桩“伟大创举”？嘿！不错！说干就干，在池州的营点稳中发展的基础上，实现了跨省连锁。而且一炮走红，那些从四面八方拥来的顾客就餐时争先恐后，气势磅礴，甚至有人尖着嗓子高叫――哎呦――哪个把老子鞋踩掉了――去你妈的不准插队！……我呸老娘还乘公交过来的……收银台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快！给小钱大票子找不开呀――乱七八糟一片喧哗。
       人要走红放屁都是香的。正红瞅准了机遇，一不做二不休，大刀阔斧，又连续开了几家分店。大姑家的表姐撅着嘴――怎么，你嫌我老呀？小姨家的表妹轻蔑而撒娇――大厨有什么了不起？哼！舅舅家表弟几乎就是乞讨――我这捉襟见肘的学历上哪找工作？我的总裁大表哥？……正红一拂袖子，精兵点将，各个落实，个个当上了店长主管什么的，人模狗样神气得一踏糊涂。
       忙碌了一天而筋皮力尽的妻子，在数了“白花花的银子”之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做了几个漂亮的“前空翻”。生了一双儿女之后，小肚子里又有“货”了，准备像发展连锁店那样连锁下去，多子多孙多福嘛，这年头你就生个“千军万马”又咋地？
       元旦一过，正红说，过去过年没钱，现在过年没味，走！我们还是一起回池州，到乡下去老家找“年味”去……
      风尘扑扑赶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娘又在唠叨了。媳妇说，妈，你别急，一切尽在计划中，明天我们一叩拜老祖宗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儿子一拨手机里面传出了娇滴滴的――××先生你好，你的年夜饭早已备订，介时恭请……娘一仰脖子笑得像山寨女大王似的。
       大年三十下午，两部小车徐徐行驶在崭新的村级公路上，路旁的灯火早已点亮。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祝福，偶有碰杯声。奇怪的是许多门楼紧闭，吉灯高悬，人上哪儿？正红猛一顿悟――哦，难怪前面也有许多小车。妈的，原来和老子一样啊！正红无意间冒出了一句粗话。“爸爸，不许粗鲁，不许粗鲁，”两鸟腔在冲刺年夜饭的道路上空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