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无耻有信

                栀子花开

                     〔无耻有信〕

        你是我的青梅竹马，一世的爱恋…

        深夜，偶停一灯火阑珊的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股股纯净、熟悉的花香像清泉冲涮着我的心田，瞬时神清气爽——栀子花开了。

        缘着花香我看到路边的绿花带里，一长垄一长垄，全是盛开的栀子花树。似乎来到了女儿国，朵朵洁白，晶莹剔透的花儿们像繁星在开Party，不论胖瘦高低，皆都妖冶媚惑，风情万种，迷离的灯光下，如梦幻一般。我已无法抵挡，停下车，深呼吸，香彻心扉，仿佛胸中亦有了座盛开的花园，我不禁想伸手去触摸，却又不忍心惊扰她们。想不到在马路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她们也生活得如此灿烂，美丽。如泌的花香里关于她们的回忆又历历再现…

        在那贫瘠的岁月里，可以亲密接触一树高贵圣洁、美如尤物的栀子花，对一个孩子内心的震撼是一辈子的。她们像童话的火焰照亮了我年少时灰暗的时空。

       记得初夏，母亲常会把几朵素洁如凝，沁人心脾的栀子花挂在蚊帐里。有了那花儿的点缀，夜晚枯燥闷热的蚊帐里就有了一抺清新活泼。感受着母亲的爱意，和她们说着悄悄话，我能甜甜地进入梦乡。

        晨读时我亦会在课桌上摆放几朵栀子花，黑字衬着白花，花香裹挟着墨香直冲灵海，记忆尤深。还会在上衣口袋里揣上一两枝，心爱的课本里夹进一朵，就成了行走的香囊。再送朵给那豆蔻年华的姑娘，别在精致的发梢上，说不出的清新俏丽。

        当然，栀子花开时还有另类勾人心魄，无法忘却的美妙。
        少年的我几乎天天到邻居琴子家门前赏花，她花样温润，弯月细眉似淡雾中的山峦，清新媚俏，眼窝微陷，落日余辉下宝石般闪烁的眼神，似和花儿在媲美。我们细品慢咽着花香，编织着岁月的情话，渐渐地我喜欢上了她，而她也越来越像花儿般妩媚。后来我不知自己每天是去赏花还是离不开了她。最终将这株最俏的"栀子花″娶回了家，成了我心中最香的花。

        栀子花开也是我们农民在田间耕作，收获的好时光。那时我便认为气质优雅，雪白圣洁的栀子花开能带给我好运。于是我想种一棵栀子花树。

        春天，母亲叫我折一段健壮饱满的花枝插在秧田中，因为秧田里总不断水，随着稻谷发芽，长成秧苗，花枝一般也会孕育出根须。我照做了。伊始，阳光虽温和，但绿宝石样的叶子却慢慢地变黄，枯萎，落光了，连光秃秃的枝条也黑瘦皱巴巴的，我一度怀疑它死了。可母亲却告诉我要等待。几场雨后，秧苗疯长时，才有几颗稚嫩的芽尖从蔫不唧的枝干里偷偷地钻出来，一点点，慢慢地有了叶儿的形状，秧苗移栽时，孤零零的几片叶子怯怯地挂在枝上，它似乎活了，我也将它移栽到门前的地里。

        移栽后阳光已有些火辣，仅有的几片嫩叶又无精打釆，发蔫，发黄，像晕死了过去，很长时间内几乎都那样，除了勤浇水，我没有任何办法去拯救它，我再度怀疑它可能要死掉。可母亲还是告诫我要耐心等待…

        阳光越来越毒了，在我绝望时，却发现一直又黄又蔫的叶子，只黄不蔫了，像大病初愈，已生机萌发。

        当太阳成火炉时，叶儿已繁茂，由淡黄变浅绿，暗绿了，迎着风又活蹦乱跳了。这时我想它大概终于活过来了。

        第一场降温来临时，我的心再次收紧，担心它能否度过严冬，可寒风中它居然靓丽如故，雪花飞舞时，依旧青翠欲滴…

        翌年，它已出落成婷婷玉立的″美少女″，农忙时绿蕾在枝头轻舞，让人满怀期待。

        一个炎炎烈日的早晨，在田间插秧，心被烤了个通透。当拖着疲惫的身躯经过门前那块地时，细腻的清香像条绵柔的丝线将我心神牵了过去。银白的小脸在枝头微笑，冰清玉洁，袅袅婷婷。我的栀子花开了，让人欣喜兴奋，就这么简简单单她就开了。惹人爱怜，夺人心魄，让疲劳烟消云散。

        粉雕玉琢的花儿们像被揭开了盖头的新娘，披着洁白的婚纱，端坐在绿萝帐中，或娴静，或冷艳，或娇羞，或奔放……迷恋她们的媚态，徜徉在花香里，我突发奇想——如此高贵的花香是否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呢？

       听说栀子花开了，母亲也欣喜地前来观看，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边使劲地嗅着花香，一边抚摸这些花儿，嘴里重复唠叨着:真好看啊！真好看啊！看着她已微驼的背影我内心不由得有些心酸，母亲年轻时可是有着栀子花样美貌的人啊！而今她已老了，她将一生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我们。
这，历经磨难才得以绽放的花儿何尝不是她自己人生真实的写照！

        有些年端午没回去了，今天我决定回家过节。远远地那株栀子花树便映入了眼帘，她已是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历经岁月洗礼，别具风韵。似乎在迎接老朋友的归来，满头花儿绽放得热情似雪，如痴如醉。似曾相似的相遇，童年，记忆里，梦里，而今天我们又亲密相拥。

        吃着奶奶包的粽子，喝着母亲熬的鲜汤，和父亲喝着美酒，唠着家常……花香，美酒，亲情，成了迷人的海洋。
        我又端了杯酒去敬我亲手栽种的栀子花，在我眼里，那一树的花儿，也是一树的亲情。

栀子花开，香气自来！

        

文:无耻有信    2019    6   27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