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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孔玉横①相国文》 吴应箕② 呜呼！先生而死耶。先生之死，适在大行皇帝哀诏甫至之日耶③，先是闻北都④之变，先生哭之恸⑤而病剧，闻诏至犹搄⑥之起迎，未成礼遂卒。 呜呼！跡是以观先生之死，岂犹夫人之死耶？先生之年未及悬车⑦，此可以无死，而先生独恐不即死，即予小子，亦谓先生乃不得不死，而果死，非先生而又曷以死耶？夫世惟不能轻爵禄，故重一死，惟视生死重，故于君父轻。汉北地王⑧，偏安帝子耳，其死也，至今烈之。以先帝图治十有七年，罹变不摇，坚死社稷，无论晋宋诸主以囚虏辱国，即视唐之出奔者，岂足比数哉！世不可以成败论人，而吾君独有千古矣，故予谓官于京师者，位无崇卑，皆当以死相殉，而竟何如也？他无足道，彼释褐未几而拔置纶扉⑨，外吏久淹而骤登揆席⑩，既已坐致败亡矣，此时即饴尝刀锯⑾，罪己⑿不赎，而乃有先奉朝请甘就累系⒀。 呜呼！先生视此辈，即欲不死，得乎？予尝以为先帝置相亦少轻矣，方十六、七年，多至五十余人，以今视之，仅四、五公耳，高阳之死□也⒁，江夏⒂之死贼也，此为不辱身矣，而三月十九日之祸，则死者惟一吴桥⒃。 呜呼！向微⒄吴桥，则谓先帝十七年间无一相君可也。若是，而先生即欲不死，得乎哉？是故在先生一身，可以无死。由予所论，则先生之死，死国也，死先帝也，所谓不得不死者也。 呜呼！惟先生而后为不得不死，彼夫不死者，岂独生不若死，即夫不如先生之死者，亦死不若死。 呜呼！非先生而曷以死者耶？尚饗⒅。 【注释】 ①孔玉横：孔贞运(1574年-1644年)，明朝大臣、诗文家，字开仲，号玉横，江左池州府建德县(今安徽省东至县)人，孔闻敕次子。孔子的第六十二代孙。生于万历二年(1574年)，万历四十年(1612年)乡试中举。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成己未科庄际昌榜进士第二人（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天启五年(1625年)，充任会试考试官，充经筵展书官，纂修两朝实录。天启七年，升左春坊左谕德。崇祯元年(1628年)，擢国子监祭酒，进少詹，仍管监事。崇祯六年，服阕，起南京礼部侍郎。后转北京吏部左侍郎。崇祯九年，入阁，官至首辅，宽复社狱，不逮问张采、张溥。寻引归。崇祯十七年(1644年)，闻崇祯帝哀诏，恸绝遽卒。谥文忠。《明史》有其传。著有《光宗实录》、《熹宗实录》、《词林会典》、《皇明诏制》、《制诰全书》、《御敌城守应援数策》、《敬事草》、《行余草》、《古今奇文品胜》、《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等。其兄孔贞时(原讹作孔有时。据笔校改。由此校阅者所批，亦可见孔贞运家世之一端矣(引自《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亦有文采，著有《鲁斋集》。 也是我的十三世外曾祖父。 ②吴应箕：明末著名文学家、抗清英雄。字次尾，号楼山，汉族，南直贵池(今安徽石台县大演乡高田)人。崇祯贡生，曾参加复社，起草《留都防乱公揭》》揭露讨伐阮大铖。清兵破南京后，在其家乡坚持抗清，被执不屈死。 所著《读书止观录》，辑汇中国先秦以来读书古训和读书掌故，既昭示了读书之法，又可察为人之道。与张溥、张采、陈子龙、夏完淳并为复社领袖。 ③大行皇帝：对刚去世的皇帝的敬称。哀诏：帝王崩后，嗣君布告国中的诏书。甫至：刚刚到。 ④北都：指明朝帝都北京。另外，明朝还有一个留都南京。 ⑤恸（tòng）：形容极度悲哀。 ⑥搄（ gèn）：医学用语“引急”。 ⑦悬车：古人一般至七十岁辞官家居，废车不用，故云。 ⑧汉北地王：刘备之孙，蜀汉北地王刘谌。他主张抵抗魏国（司马氏掌权），他父亲刘禅没赞同，他只好自杀了。 ⑨释褐：脱下麻衣，入仕做官。纶扉：犹内阁。明清时称宰辅所在之处为“纶扉”。 ⑩揆席：相位，指宰辅；宰相的职位。 ⑾刀锯：古代刑具；亦指刑罚。《国语·鲁语上》：“中刑用刀锯。”韦昭注：“割劓用刀，断截用锯。”《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设刀锯以禁奸邪，信赏罚以致治。” ⑿罪己：指崇祯皇帝的罪己诏。崇祯帝一共下了六次罪己，第一次罪己诏(颁布时间：崇祯八年)；第二次罪己诏(颁布时间：崇祯十年)；第三次罪己诏(颁布时间：崇祯十五年)；第四次罪己诏(颁布时间：崇祯十六年)；第五次罪己诏(颁布时间：崇祯十七年)；第六次罪己诏(颁布时间：崇祯十七年)。 ⒀奉朝请：古代诸侯春季朝见天子叫朝，秋季朝见为请，因称定期参加朝会为奉朝请。累系：“累系”即“系累”，意思是牵挂、连累。 李建泰(1602年-1649年)，字复余，号括苍。明末山西曲沃人。天启五年（1625年）己丑进士，任国子监祭酒，颇著声望。崇祯十六年（1643年）五月，擢吏部右侍郎，十一月入阁，拜东阁大学士。李建泰的家乡遭到李自成破坏，故有平定李自成之心。不久，平阳失陷，思宗（崇祯皇帝）临朝叹曰：“朕非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耳！”。此时，建泰以家乡被李自成所破，锐意一雪前耻为由领兵。思宗赐与建泰兵部尚书一职及尚方剑，便宜从事。兵败后投降李自成，而后又反清被杀。 ⒁高阳：李国普（1585年－1631年），字符治，直隶高阳（今属河北高阳县）人。明末政治人物，官至内阁首辅。李国普为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癸丑科三甲进士。由庶吉士历官詹事。天启六年七月，超擢礼部尚书，进入内阁。崇祯初，加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同年五月即请归里。崇祯四年（1631年）卒，赠太保，谥文敏。 □：原文应该是虏或寇字。 ⒂江夏：贺逢圣(1587-1643) 明湖广江夏(今湖北武汉)人，字克繇，一字对扬。万历进士，授翰林编修。天启间为洗马，拂魏忠贤旨，削籍。崇祯初复官。崇祯九年(1636)，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十一年，致仕，十四年，再入阁，次年告归。张献忠攻陷武昌，投湖死。 ⒃吴桥：范景文（1587年—1644年），明末殉节官员。字梦章，号思仁，别号质公，河间府吴桥（今属河北吴桥县）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进士。历官东昌府推官、吏部文选郎中、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九日，城池失陷，起义军拥入京师，包围官宅府第。闻此讯，范景文急速赶到宫门。宫人说：“皇上已经出去。”又急速赶到朝房，贼寇已经堵塞道路。随从的人请他换下服装回家，范景文说：“皇上出去了，我怎么能回家呢？”就在道旁的庙中草拟遗疏，又用大字写道：“身为大臣，不能够灭贼雪耻，死有余恨。就到演象所拜辞阙墓，跳入双塔寺旁的古井而死。范景文死的时候，犹以为皇上已逃亡南方，殊不知皇帝已自缢身死。他死后，赠太傅，谥号文贞。清朝赐予谥号文忠。 ⒄向微：意思是早先要是没有。 ⒅尚饗：亦作“ 尚享 ”。旧时用作祭文的结语，表示希望死者来享用祭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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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1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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