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医美》第二章

雨后江南

第2章

   周强回到精美整形，将大厅里那幅对联看了一遍又一遍：卸旧妆换新颜，戈壁黄沙现春意；取有余补不足，旷野斜树秀华姿。没什么问题呀，客人送来挂上去的，无非是褒奖感激，警*察干嘛说该换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在前台接待那儿再了解一下兰桂馨，见方芳正翻着登记表和客人说话，便又打消了念头。正要转身上楼，却见秦文兰快走过来说：“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呢，早说我不就给你带饭了嘛”。周强哦了一声，咧嘴笑了笑，便顺手从前台齐琦那里抢了半包零食就要上二楼，秦文兰却又在后面追着喊：“还有个上周预约的客人，是安排你下午接诊的，可别忘了”

  上了二楼，左手边是一、二、八、九、十、十一、十二观察室，手术一、二、三室和会议室。右手边是护士站和手术接待室，再向前是三四五六七观察室和医办一二三四五室、院长办公室、资料室。周强和方良志医生在医办二室，推开门，见方良志趴在写字台上发呆，便“呔”了一声，吓得他腾的站起来说：

     “哎哟，要死啊你”

     “是你要死了吧，病猫似的趴着干嘛呢？”周强忽然发现他脸上有抓痕，嘴角也破了，便笑道：“嫂夫人又执行纪律了？你呀你，干嘛老鼠戏猫嘛”

     “谁惹她神经病了？”

     “没惹她，那是惹外面女人了？我看不像，有贼心没贼胆哟”周强笑道。

     “去去。我好歹还敢娶一个呀，你呢？游而不击的怂货！”

  玩笑归玩笑，方良志知道周强没恶意，便说，昨晚上一家子看大乐透，老婆笑问他如果得了特等奖准备怎么花。他说先把房子换成大的。女人说，行，鸽子笼换三室两厅带阳台的，孩子单睡，再把我爸我妈接过来。他说三室两厅哪够呀，要四室两厅，不然我爸我妈住哪儿？女人说，谁让你爸你妈来了？谁让你爸你妈来了？他们老家有房，小别墅似的院子多舒服呀，干嘛来挤我们！他说，孩子姥姥姥爷在华都有房子的，不是让你哥一家住一起了吗？我爸我妈还在乡下。女人说，屁话，你爸你妈能和我爸我妈比？他们累死累活的养女儿给你生儿子，你不接过来报答还是个人吗？你爸你妈白捡个大孙子了，凭什么还要住我的房子？方良志争辩说，我爸我妈不也养了我嘛，两边的老人都是老人，你说是吧？房子是我们俩的，把孩子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都接过来住，热热闹闹的多好。女人说，好什么好，你当这是公费养老院呀？四个老人你服侍得了吗？养得活吗？而且你妈过日子又乱糟糟的，我可不想和她一起住，上次来才住几天呀，就把我们家搞得跟猪窝杂货店似的。方良志顺嘴回了一句说，你妈才乱糟糟的呢。完了，方良志说丈母娘那就是犯天条啊，这不是点着了火*药桶嘛，脸上不开花才怪呢。

  周强见是这么回事，便忍住笑说，“嫂夫人本来就是家里一把手，你又拱不动她，干嘛还凭空争这些没有的事嘛”方良志说，“谁说她是一把手了？我可是一家之主，平时让着她罢了...让着让着倒让出第二个姚美娟了，哪天看我怎么治她”

     “得了得了，老兄你还是省省吧。就为这事吵架，知道我们老家怎么说吗？”

     “怎么说？”

     “雁在天上飞，爷要煮娘要煨，两根筷子凭空追。”

   说话间，护士许丽丽过来伸了下头说：“嘿，二位，手术室有半小时就可以腾出来了，你们准备着吧”。方良志应了声正要说话，哪知她却转身匆匆走了。许丽丽还有准备工作要做，走得急，差点和迎面穿大衣戴口罩的女人撞了个满怀。她见女人进了张艳的四观察室，估计是她家过来陪护的，心想这人也是新鲜，中央空调还不暖吗？进来了还包得这么严实。

   进去的是张艳亲妹妹张娜拉。张娜拉比姐姐小不到两岁，因姐妹俩长相酷似，知道的人都笑说是双胞胎，只不过妹妹在娘胎里多赖了一年多。中国人的家庭里都有个传统，就是小的跟着大的，大的要让着小的，所以这张娜拉从小就养成了任性，事事都要跟上姐姐，甚至要高姐姐一头。张艳大学毕业就找工作挣钱了，妹妹张娜拉却一直读到研究生。一个挣钱一个读书，姐妹俩亲爱和谐，父母也其乐融融。就只一件事让爹妈嘴里不说却夜里睡不着觉，张艳之前谈了几个都相继吹掉了。按理说，二十六七的姑娘没有男朋友也属正常，现在的年轻人三十岁没谈恋爱的多着呢，可是老人发愁的不是年龄，而是女儿的长相啊。大女儿文化水平虽说不上多高，但她工作和为人各方面都是挺好的，唯一不足就是长相。也不能说长相不好吧，姐妹俩的身材皮肤什么的也都还说得过去，就是嘴唇太厚了些，前胸也不像个女孩子。尤其是特厚的大嘴唇，让人立刻想到那个网红凤什么的，想不生厌都难呀。这年头的男人眼底子浅得很，心浮气躁，宁愿喜欢装垃圾的花瓶，就是看不上盛着珠宝的木匣子。大势所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强不如貌美呀。张艳已经被蹬过几次，就算她再等个十年八年，也不能把嘴唇等薄了、胸部等饱满了不是？而且，两姐妹虽然长相酷似，但性格却大相径庭，妹妹张娜拉刁钻古怪还有点促狭，姐姐张艳的性情却是敦厚温良与人为善，老实人再拖下去只会更糟心，因此父母就更为大女儿着急了。前几天邻居李阿姨又给张艳介绍了个小伙子，就等着她回话约见面了。母亲不想再出什么岔子，决心不打无准备之仗，就旁敲侧击大女儿，说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爱美，要么你也去做个整形吧，家里给你凑钱。其实张艳早就有这想法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见母亲先提出来，不用多说也就答应了，只是没要父母的钱罢了。待张艳缴了费住进精美整形，这事却被回家的小女儿知道了。出钱给姐姐做整形，却把她这个研究生晾到一边，这还了得，便吵着闹着也要整。母亲说，你还在读书呢，做什么整形呀，等毕业了再整吧。张娜拉说：“读书怎么了？我们学校好多大一大二的小妖精都在做整形，我都研究生了怎么还不行？”母亲说，你姐姐是自己的钱，你有吗？张娜拉说：“我先借你的还不行吗？”母亲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姐大了要谈恋爱，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张娜拉见家里说不通，便气得和同宿舍的女同学吐槽。女同学知道她家情况，劝了几句说，要么我借钱给你吧。张娜拉也不是个随便弯腰的人，想整形又不愿在同学面前跌面子，便摇头婉拒说：“那不好，借钱整形，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呀”她想了一下又说：“要么你帮我出点力？我有办法让我老娘出钱”。女同学问有什么办法，张娜拉便说如此如此就可以了。

       昨天下午，张娜拉听姐姐说检查化验一切正常，便让她将所有的检查单拍照发过来，又连夜在同学母亲的医院里做了同样的检查。她将检查结果和姐姐的一一对照，今早上又请医生看了，确认完全可以手术后，便立即给姐姐打电话说：

      “姐，你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行呀，我这就过去陪你”

       张艳听说妹妹要来陪护，便说那感情好，我马上就要手术了，正好过来给我壮壮胆子。因姐妹俩衣着不少都是同款同色，张艳便换上和姐姐一样的衣服，再穿上大衣戴上口罩，蹬蹬蹬就过去了。姐妹俩热聊了没多会儿，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张娜拉立即起身将门打开一条缝，说了两句什么就给关上了。姐姐问是谁，妹妹装出气恼烦躁的说：

       “护士长说，给你做手术的医生临时有事去了，迟几个小时才能给你手术。看看，这都什么事儿，这要是救命的急诊那还得了！”

   姐姐见是这么回事，便淡然一笑说，迟就迟点吧，也不在乎这几个小时。妹妹见姐姐果然信了，便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忽然想起似的说：“华府商城来了新款冬装，你不是要约会吗？赶紧去选一套吧”。姐姐说，算了，见面是看人又不是看衣服。妹妹冷着脸不屑的说：“切，你就是太古板，人要衣装菩萨金装，就不怕人家寒掺你？不是还有几个小时嘛，去吧去吧。外面冷，把我的大衣口罩用上，我在这里给你守着”。姐姐想想也对，人是衣裳马是鞍呀，这都开春了，过几天再去说不定就卖完了呢。张娜拉待姐姐穿衣出了门，就立即脱衣服按样躺到床上。

      许丽丽从消毒室出来，见刚进去的姑娘又戴着口罩走了，正要问张艳准备好了没有，想想还是算了。没一会儿，大手术室的客人被推了出来，许丽丽立即去四观察室喊张艳。这张艳倒是有意思，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除了嗯一声，一直到躺在手术台上都不再主动说什么了。

      这台手术是周强主刀，方良志和林朝阳当助手。精美整形外科有个规矩，除院长文戍生、整形外科主任海春波和副主任医师冯奇峰外，其他医生都要互为助手，一是手术需要，二也是互相学习互为激励和建立互信的一种方式。小手术单人独刀，大点的手术根据情况采取一主一助或一主两助。本来这台手术应是李立伟和方良志做助手的，因李立伟临时有事外出，护士长葛小琴便让林朝阳顶了上来。林朝阳虽比周强年纪小一点，但因来得早，综合医技却差不多，所以两人自然而然就有了竞争。好在都顾着大面子，总体上还能维持相对平静。不过，因多做了一次周强的助手，林朝阳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张艳的身体素质不错，厚唇改薄M唇完成后接着就做自体脂肪丰胸。吸脂，分离提纯，注脂，手术有序进行，因三人经常互为助手，配合得很是默契，两个小时不到就完成了主体造型。周强放下大号注脂针管，换了最小号的，从客人乳头根部的小切口插进去，对两只乳峰做最后的美化和平衡调整。随着注脂针抽出，周强慢慢直起腰，将针管放到器械盘里，长吁了口气说：

       “哦哟——，好了。二位，我昨夜没睡好，打个盹哈，麻烦你俩缝合一下行不？”

   周强见方良志应了，便歪坐在墙角圆凳上，头向后一靠就呼呼睡下了。林朝阳斜眼瞄了瞄墙角的周强，撇了一下嘴。这时秦文兰推门进来了，轻声问：“周医生呢？”。林朝阳怪笑了下，向墙角努努嘴说：“那不是，正在天堂行云布雨做花花梦呢”。秦文兰转身见周强斜靠在墙角上，两腿八字状伸出，两胯间撑着高高的帐篷，这才明白林朝阳的调侃，便腾的一下红云盖了脸。她估计周强是尿胀了，却不好意思为他分辩，便回头扫了眼正看着她的林朝阳，过去踢踢周强的脚说：

      “起来了，起来了”

  周强嗯了一声，眯着眼说，困死了，让我眯会儿吧。方良志笑问，昨夜哪儿打野去了吧？周强闭眼咕哝着：“帮冯医师捯饬新家去了”。秦文兰不想林朝阳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便再踢再喊，见周强睁了眼，这才向他胯间努努嘴说：“客人早就到了，之前预约过的，我也没办法”

      周强吓得两腿一收，正要回话时，只听砰的一声响，葛小琴惊慌失措的闯进来叫道：

      “搞错人了，这不是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