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美》第三章

雨后江南

第3章

      周强下意识的一蹦跳起来，愣了愣，便笑道：

      “愚人节还没到，别吓唬我行不？”

  许丽丽也笑了，见葛小琴不像是开玩笑，便随手掀开张艳的面罩很是自信的说：“护士长，你看看这是谁吧”。葛小琴果真上前看了一眼，便立马呆住了说：“耶，出鬼了吧？怎么两个张艳！”正说着，外面果然又闯进一个张艳来，急赤白脸的叫嚷道：“骗子，说什么手术延迟，原来是让别人冒充插队呀，你们精美的医生还有没有规矩了？”。她见医护们都一脸惶恐的看她又看床上躺着的，便也扫了一眼，突然跳起来骂道：

       “该死的，原来是你呀！”

   原来张艳在商场没发现什么合适的新款，又不敢多逛，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就回来了。进了大厅，她脱了大衣摘下口罩，刚上楼就把葛小琴吓了一大跳，说：“哎呀，你怎么从手术室跑出来了？”张艳惊讶说，我没进手术室呀，你不是通知我手术延迟嘛，我瞅空出去买点东西，才刚赶回来呢。葛小琴意识到出大问题了，刚才许丽丽还不知把谁拉进去手术了呢，这要是做错了手术部位，或者受术者身体情况不允许，那不得塌天呀，便赶紧抢进手术室通报。张艳被葛小琴的奇怪反应似乎惊醒了，便也跟着撵进来，一看手术台上躺着的是妹妹张娜拉，这才恍然大悟：

       “该死的东西，连这都要占我的强，怪不得哄我出去买东西呢！”

      真相大白了。手术室里的医护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呀，只听说有妹代姐嫁，却不知还有妹充姐姐整形的。麻醉师王刚虽然年龄大沉得住气，其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后怕，这个妹妹术前没做任何检查，这要是出了危险，他这个麻醉主任就算交代了。他心里有火，便拍拍周强说，这可是能大能小的事哟，你赶紧向院长汇报怎么办吧，我来问问这个不要命的到底怎么回事。见周强打电话了，他这才拍拍已结束手术解除麻醉的张娜拉说：

       “姑娘，醒醒了，醒醒了”

   周强给院长文戍生打了电话，挨了一顿克。很快，海春波又赶了过来，见张娜拉一切正常，这才抬头长吁了一口说：“周强啊周强，你们这是从雷区里过了一遭啊！院长刚和我通过电话了，我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几个，都是因姐妹俩长得太像，妹妹做了狸猫换太子的手脚”又对着一脸无奈的张艳说：“你看，她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你再怎么生气怎么闹腾也是白搭，出来我们谈谈吧”

       其实谈也是白谈，张艳把对妹妹的一腔怒火全都发到医院身上，说她反正已经交费了，就是要做手术，要马上手术。海春波没法劝，更没理由说不行，只得说那就要追究你妹妹的法律责任了。张艳一听就愣住了，估计还是不想让妹妹难堪，又不想和她说话，便打电话给父母亲说了一下情况。乘着这档口，海春波和周强又来见已经回房的张娜拉。张娜拉见医院领导来了，也不等人家问，便直接掏出自己的检查单说：

       “放心，我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不会把生命当儿戏。你们看，我这情况是不是符合手术条件？”

       海春波皱眉看了她的检查结果，再看她的术后状态，心里虽然完全放了心，但还是极严肃的说：“虽然身体符合手术条件，可这狸猫换太子的行为是极其不应该的，占你姐姐强事小，你把我们医生当什么？”。张娜拉嘿嘿笑道：“好好好，就算我是狸猫，可是心里把你们医生当菩萨呢。您看，我骂也受了，苦也吃了，你们就当做一回好事吧。我妈马上就到，你们还是准备给我姐姐手术吧。放心，老人家不会赖你们的手术费”。没多会儿，她母亲果然就赶过来了，见小女儿笑嘻嘻的躺在床上，便上前一顿臭骂，这才和海春波说：

       “对不起呀，医生，都是我家这个不懂事的惹祸。让你们受了大麻烦，我全家向你们道歉了”

       “老人家，你小女儿要是在手术台上出了事，那就是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大祸呀”

       “谁说不是呢？瞒着医生做手术，她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也不能给医生惹麻烦呀！”

       “好在她安全过了这一关，现在的问题是，您大女儿咋办呀？”海春波笑道。

       “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就给这个打横炮不讲理的补交费用”老太太见海春波没有拒绝，又恳求说：“我大女儿的手术，求你们还是今天给做了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海春波从葛小琴那里看了手术安排，说还是让周强、方良志和林朝阳几个上吧，白天不行就挪到晚上加班。

   昨天为张艳的手术又加了个夜班。今天是周六，来的客人特别多，自体脂肪丰胸、取假体再脂肪丰胸、水动力全身塑形、AFT乳房再造、磨削下颌角和颧骨等等，就好像整形不要钱似的。至于丰面、祛眼袋、拉双眼皮、面部皮肤紧致及私密整形等等，那都是高速路上走的大路货了。前台接待的齐琦和方芳忙得手酸舌燥，恨不能生出两张嘴两双手来。客人有网上预约的，有自己直接过来的，她们要询问，介绍这里的基本情况，登记，再交给咨询师。求美者形形色*色，接待的顺不顺就看本事了。什么叫求美者？其实就是整形客人。今天有个求美者就特倔强，本来登记好了就可以去指定的咨询室，让咨询师或医生接待，可她非要缠着齐琦没完没了的问，一个不小心，高跟鞋就重重踩上后面一个男青年的脚背。男青年痛得龇牙咧嘴，弯腰摸着脚趾只嘬嘴。可这女人不但没道歉，转身见是个敦黑男人，便拉着脸说，干嘛离这么近呀，想揩油也不看地方。这下男青年就不干了，起身就与她理论，随着一句追一句，两人竟吵了起来。齐琦担心乱了场面，便好说歹说劝走了女人。好在男人并没有纠缠，齐琦一问才知道，他是外省的交通警*察。他说，他执勤时拦一辆酒驾，虽然闪得快，但小货车还是将一只耳朵刮掉一块，问这里能不能修复。齐琦说修复耳廓没问题，问他之前有没有预约。男青年说，他是来华都出差的，修补耳朵是临时决定，还要急着回去上班呢，希望能帮忙通融一下。齐琦听说是出差过来的，也很想挤出时间空隙照顾一下，待查了手术安排却遗憾的说：

       “这还真没办法，整外科这个星期的手术已排得满当当了。要么您现在预约个时间，下星期再来手术？”

       “同志，我来回不方便呀”年轻男人求道：“我总不能在这里干等一个星期吧？您看，我这手术不大，还是麻烦您通融关照一下吧，帮帮忙，帮帮忙”

       随齐琦怎么解释，男青年就是不愿离开，搞得他后面的人就嗡嗡说怪话了。周强随秦文兰去咨询室正好路过，见齐琦被一个男人纠缠，便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蓦地，他停住脚步转身冲过去，拉住那男青年的胳膊就叫起来：

       “猴子！”

       周强嘴里的猴子名叫侯在望，是周强的高中同学，大专毕业后在老家考了交通警，自打缺了耳廓，不仅影响了形象，还影响了听力。领导早就叫他出去修补，他因忙于工作就一直拖到现在。周强上医科大后，因为向春草的绝情离去而伤了自尊心，便慢慢断了和高中同学的联系，以至于毕业后完全失去音讯。侯在望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喊他小名，一个回头见是周强，愣了下就转身抱住了，不停的摇晃着双肩说：

       “哎呀，你个猪头，这么多年钻进哪个洞里了？连个音信都没有！诶，你怎么也在这里？”忽然看清周强穿着白大褂，便在他肩上砸了一拳道：“哈哈，你是这里的医生。巧了，太巧了，我他妈也有走狗屎运的时候啊！”

   周强将侯在望拉到一边，问他是不是陪老婆来这里做整形。侯在望龇他说：“陪女人做整形？你以为我是有钱有闲还是有权哪？再说我老婆漂亮得很，用得着整形吗？我侯大人是给自己修理耳朵的。那个怂货，醉驾逃跑把我耳朵给刮坏了”周强这才知道他纠缠齐琦是要急着做耳朵，沉吟了一下说，你在这里坐着别走，我接待完这单咨询就来找你。果然，周强接待完客人就给海春波打电话，请求明天夜里加班给老家同学做耳朵修复手术。通常情况下，凭关系加塞当然不妥，但患者的工作特殊，假期紧张，又和周强是老乡同学，海春波就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让他找护士长葛小琴安排一下。海春波这时正和刚到办公室的文戍生谈工作，就顺便和他说了这事。文戍生说：

       “你看小周怎么样啊？”

       海春波知道院长一直关注周强，心里虽有点不自在，但他对人对事还是比较公正的，便想了下说：

       “小伙子聪明、肯钻研、敢于挑战，有同情心和慈爱心，是个做医生的好料子。就是呢，恩怨分明却少了些宽容。还有，可能是出身农村吧，把金钱也看得重了些。就他的手术经验看，修复耳廓小块缺损应该没什么问题...要么给他加配助手，让主攻五官的李立伟也辛苦一下？”

       周强见海春波答应了，便马上盯住葛小琴安排手术时间。侯在望属于临时加塞，只能夜里加班手术，而且还需要李立伟抽时间配合。葛小琴说，你今晚要加班做张艳的手术，你同学也还要时间做术前检查，就安排明天晚上手术吧。

       周强因晚上要给张艳做手术，便没有请侯在望吃晚饭。第二天上午客人又多，到午饭时，秦文兰见周强没去食堂，估计又是忙着没时间了，便将午饭送到他办公室，轻轻的放在案头上。周强正为文戍生的误会而纠结呢，飞马走车尚未决定，哪敢在落子之前热情回应呀，便只以平常同事的口吻笑道：

      “谢了。哪能老是麻烦你呀，还是我自己打饭吧，迟一点又饿不死人”

   秦文兰已经看惯了他平时的忽冷忽热，故而并没理会他话中的寒意，说声赶紧吃吧，便离开了。周强拿筷子正准备吃，不想肖婷婷也进来了。她见周强案头上摆着的饭菜，料定是秦文兰带上来的，便气鼓鼓“哼”了一声，将自己带的饭菜换掉秦文兰送来的，不屑的说：

      “选的什么菜呀！她又给你灌迷魂汤了吧？真是搞笑，恬着脸硬凑，给我上眼药呢？”

       周强见肖婷婷醋海泛滥，却不知如何接茬，心绪就更加乱了。他甚至恨起了自己，有嘴说不出心里的话，当断却断不了，这样随波闪躲恐怕是要触礁了。他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左右为难五心不定，而且潜意识里还有那么一点不甘。不甘什么呢？他一直没闹不明白。想当初向春草和他分手时，他也不明白，但那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分手。直到后来，因耳闻有个副县长的儿子在拼命追她，这才解了心结添了恨。一开始他是恨向春草，可随着时间推移却又慢慢恨不起来了，以至于越想恨她却越是念她。更可气的是，他还老是情不自禁的拿她衡量别的女孩子。唉！估计她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过去的事已是江河之水，流过就追不回来了，何况自己还是被甩的呢。当今要务，就是尽快在秦文兰和肖婷婷之间选定一个，免得误解或伤害了其中的谁。只是很多时候，他还是觉得秦文兰比肖婷婷更适合，可要他直不笼统把肖婷婷这条路堵死，一时又不忍心，也不知如何开口。不知道当年的文院长是怎么在雷福骏和姚美娟之间做抉择的。周强正烦躁纠结着，忽听葛小琴在走廊里喊：

       “婷婷，婷婷，楼下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