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美》第六章

雨后江南

第6章

       随着金飞燕指认，劳巧儿便拨开女儿冲上来。周强见金飞燕领着家属进来，第一反应是来复查或者也是来感谢的呢，便起来招呼坐会儿，没想到被劳巧儿冲上来抓住领口跳起来叫道：

        “你好轻巧！还要我们坐会儿？你坐得住，老娘可坐不住！给老娘说说，把我女儿的乳房做坏了，你们想怎么了结，别等老娘的巴掌呼出去！”

       周强哪里经过这阵势，一个晕眩，脸顿时就吓白了，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金飞燕出院时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啊，和她同一天做手术的都说她恢复得最快最好呢，这才回去几天怎么就坏了呢？他想问原因看看乳房的现状，可这老妇人根本就不给他说话机会，想解释都没个对症的话。劳巧儿抓着周强领口辱骂，周强便一步步向后退，一转眼见秦姑娘怔怔的看他，便唰的又羞了个满脸红，恨不得脚边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秦文兰见劳巧儿动粗耍横，不说情况不说原因，一只手还不停的向周强脸上作势，便急得一步冲过来挡在周强前面，面带笑容的劝道：

        “老人家千万别动手，一动手就复杂了，有事好好说，只要是该我们做的我们承担的，我们精美整形绝不会逃避。您说，到底怎么回事呀？”

       秦文兰边说边握住她挥动作势的手，劳巧儿见秦文兰插在中间挡事，本想一掌推开她，又见是个笑吟吟的姑娘，且手劲比她大，她想动手都不方便了，在路上想好的见面招数稀里哗啦就乱了路数。妇人回头看看女儿女婿，见女儿女婿呆瓜似的竖在那里，便向女婿戟指骂道：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来就是当木头桩子的吗？女人的奶子都被人家整坏了，你还他娘的做老好人，你胳膊下面的爪子就不能朝他脸上招呼？”

       秦文兰一听妇人这话，顿时惊得花容失色。金飞燕丈夫五大三粗的，若是上前动手，周强可就惨了。好在这男人并没有立即动手，虽然动了下脚，可眼里却露出怯怯的意思。老妇人见女婿迟疑，便又接着骂。正在紧要关头，门外呼一下涌来好多人，乱哄哄一片声的喊着不能动手。金飞燕丈夫回头一看，便与正要进门的海春波和行政后勤部经理老魏对了面，那两只已经握紧的拳头便自然而然又放松了。老魏比他是不是有劲不知道，但身材比他更高更魁梧却是不争的事哦。

      站在旁边的秦姑娘本想探探周强虚实，顺便看看热闹的，见劳巧儿一叠声喊打，倒让她先吓出一身香汗，便赶紧钻过来朝秦文兰说：

        “秦姐对不起，我先走了”

   劳巧儿正要扩大影响，见秦姑娘要走，便再上一把火喊道：“你这姑娘，你就不该来这地方！看到了吧？他们把我女儿的乳房整坏了，还轻巧巧的像没事人一样。这哪是整形医院，分明是害人窝杀人场啊。聪明的赶紧走，华都市整形医院多的是”

   秦文兰见秦姑娘要走，一时脑袋就大了，赶紧过来拉她的手说：“别急着走啊，不做手术没事的，先到隔壁坐会儿嘛。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了”秦姑娘一甩手，便逃命似的钻了出去。

        海春波乘着金飞燕丈夫一愣神的当儿，已侧身挤到前面，也不说让妇人放开周强，倒像是和平对话似的说：

         “这位大嫂，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吵闹也解决不了问题呀，是不是？有什么事说清楚，该咋办咋办，您说呢？”说着又转身看金飞燕说：“小金啊，听说你的手术出问题了，这回去才几天呀，到底是咋回事，你给说说呗”

       金飞燕当然认识海主任，在术后观察的那两天，每天查病房不都是他带队的嘛，这会儿指名道姓的要她说，她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了。劳巧儿见女儿吃了迷魂软骨药似的，担心她撑不住说露了嘴，便赶紧松开了周强，转身向海春波叫道：

        “我不晓得你什么身份，看样子也是个领导，那我就...”

        “他是整外科海主任...”金飞燕插话说。

        “歇了你的逼嘴吧！刚才让你讲你不讲，这会子插得比男人还快”劳巧儿骂了女儿又面对海春波，指着周强说：“我女儿就是他做的手术吧？流了血受了罪不说，回家才两天奶子就变了形，瘪了！我们家医生说，里面还有那什么也坏死了。坏死了，知道吗？！”

       海春波和周强等一干精美整形的人，一听说乳房变形，里面的组织也坏死了，都不由得惊出一身汗。从事脂肪填充的都知道，填充后乳房出现小的变形并不等于反常，如果组织坏死而导致变形，那就是大问题了。轻则需要重新手术，重则导致乳房萎缩以至于无法恢复成形啊！周强这时候基本就呆住了，吓得一声不敢吭。海春波意识到事态严重，见外面围了好多不知就里的顾客，便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向门口的葛小琴等人说：

        “也太不知好歹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护士长，你和秦文兰马上领金女士去二楼检查室。周强，你喊上方良志，都跟我过去”

   劳巧儿听说要检查女儿的乳房，愣了一下，一伸手就将金飞燕拦住说：“你别动。没谈好赔偿条件就想检查？想得美！”又向海春波说：“你是想修复完了再赖账吧？糊弄我们外地人是不是？你门儿都没有！”

       “老人家，您这话我就不懂了。医生不看一下，又怎么能证明金姐姐的乳房坏了呢？”葛小琴见劳巧儿阻拦，便上前笑吟吟的说。

       “看一下？看一下非得去二楼检查室吗！”

       “老人家，难不成要大庭广众的给你女儿检查胸部？”葛小琴还是笑吟吟的反问。

       “......”

       劳巧儿一时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葛小琴和秦文兰哪里敢怠慢，见劳巧儿一时愣神发囧，便乘机拉着彷徨的金飞燕就奔了二楼。劳巧儿反应不及没拦住，便只得也跟了上来，却被葛小琴借故拦在了检查室门外。乘着金飞燕脱衣的档口，海春波在里间细问了周强和方良志，又让护士将金飞燕的病案拿来看了，见术前化验结果没问题，手术全程都在规范内，术后观察期和出院前的各项指标与状态也都非常好，便不由得嘶了一声，脑子里疑云顿生，自言自语说：

        “情况都正常，回去两天怎么就组织坏死严重变形了呢，不该这样的呀”见几个人都望着自己，便又说：“过去过去，先看看再说吧”

       待海春波周强他们从里间出来，劳巧儿不知怎的也硬闯了进来，好在金飞燕已经脱衣躺在检查床上，她想拦阻已经迟了。周强见劳巧儿神情紧张的被挡在外围，便一步跨到金飞燕身边，刚看一眼就觉得不对劲，再细看，脸色就霍然变了，回身拉了海春波说，乳房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淤痕。海春波浑身一震，丢下劳巧儿转身来看，见金飞燕已经变形的乳房上果然隐隐有淤痕，便不动声色的用手探探金飞燕胸部，又请她坐起来再探，这才凌厉的看着金飞燕问：

        “你是怎么跌倒的，撞到哪儿了？”

      金飞燕一愣，脸色霎时就白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劳巧儿见势不妙，生怕女儿扛不住，便一步抢上前，壮起胆子抓住海春波就撒起泼来：

        “你个混账东西，说清楚，谁跌倒撞倒了？谁跌倒了？咹？！想诬赖反咬一口是不是？好，那就别怪老娘我了！”

       劳巧儿说着就一把推开海春波，转身将旁边的仪器砸到地上，又要去搬电脑。葛小琴秦文兰知道男人们不便拦挡，便一左一右抱住劳巧儿。劳巧儿放不开手，便双脚一提一屁股坐到地上，见葛小琴秦文兰松了手，又突然爬起来冲出门，索性躺在走廊里边骂边哭边打滚，一下就惊动了整栋楼。劳巧儿是成心来闹的，巴不得人多围观，谁劝都不听，谁拉就踢谁咬谁。医院日常管事的是文戍生夫人雷福骏，这会儿恰又出去办事了。海春波见不是个事，想报警又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一会儿才打电话请示文戍生。文戍生听了前后经过，猜想劳巧儿可能是不想付二次手术费，这才先下手为强使出这一招的。他不想因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也考虑到金飞燕可能的经济因素，便叫海春波传话给她，只要她们说出真实原因，精美整形可以减半甚至象征性收取修复费用。这样本来对金飞燕是最好的结果，哪知劳巧儿还是跳起来翻毛，死活不承认跌倒撞坏的，说精美整形不仅要免费手术，还要补偿五万元身体、误工和精神损失费。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雷福骏回来了，听了前因后果和劳巧儿的狮子大张口，便气得浑身发抖，和海春波说干嘛要象征性收费呀，像这样耍无赖讹人的就不能由着她。她让葛小琴劝散了围观的，又走到劳巧儿身边说：

        “老人家，我们本来准备减半收取修复费用的，既然你不同意，那就请自便了。要是再影响我们工作，我们就报警。顺便说一句，你砸坏了我们的东西，那是要赔偿的。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飞燕早就穿好衣服出来，见母亲不管不顾的闹腾，又让她当着精美这些熟人撒谎，脸上更挂不住了。她心里对母亲有怨气，嘴里又不能说，便蹲下来轻声劝，却被劳巧儿又臭骂了一通。雷福骏见金飞燕并不像她母亲，大有转圜的可能，便招呼葛小琴和徐娜过去劝导，哪知金飞燕看着母亲却一句不敢说。葛小琴无奈，便和徐娜端了三杯热水分送给劳巧儿一家，又蹲下来好言抚慰她。劳巧儿坐在地上先还喝了几口热水，见葛小琴又问起脂肪移位的原因，脸上就不好看了，待听说减半收取手术费已是很大照顾的话，便母老虎又发了威，将手中的水杯一扔说：

        “你们别想好事！当我傻子吗？免费手术，再给五万元补偿，少一分都不行！”

       葛小琴见不能入巷，与徐娜对望了一眼，两人便回到护士站里面。劳巧儿见人都走了，气得又大叫大骂，直到闹得浑身累软了，想想躺在地上没人看，遂乘着女儿拉她，便借坡下驴的翻身坐起来。她当然不想就这么算了，因为有郑乾元的那句话垫底呢，便对着去手术室的王刚和林朝阳叫道：

        “好，好，你们有钱你们牛，回头抬口棺材看你掉不掉泪！不理会是吧？那好，老娘明天再来，不行就投诉你们，让记者揭你们，看你这杀人的整形医院还怎么开下去！”

   林朝阳低头紧赶着闪进了换衣室，这才向身后的王刚说：“王主任你看吧，精美这下不消停了哦。有些人呀，就是天天想花事，工作不专心。脸比屁股大，原来是和面的盆”

   王刚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半真半假的调笑说：“跟着老海不学医术，你学什么油嘴滑舌顺口溜呀”

        林朝阳知道王刚对周强比对他更好，心里早就不平了，见王刚调笑，便也咧嘴一笑说：

         “那好，以后不学顺口溜，就跟王主任学欺负人吧”

         “好你个小崽子，在哪里又学会了瞎咧咧，我欺负谁了？”

   林朝阳见王刚举手要打的样子，就闪到一边说，看看看看，这不就欺负我了？王刚说，欺负你没事，谁让我是你叔呢。林朝阳又笑嘻嘻回道：“不光欺负我，还把八零后男人都欺负了。做个手术就把人家小姑娘哄到手，占用小男人的资源。王刚一听就大笑道：

        “你个小屁孩嫉妒什么？那是你师婶，她那是崇拜我。我们前世就约好了，是我等不及早来了十几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