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美》第八章

雨后江南

第8章

       经辛芳洲提醒，文戍生真的吓出一身汗。如果出现他说的这种结果，那精美整形真是跳进黄河都难洗清了。想不到那个张组长心胸如此狭窄，别说真的没看见他，就是真看见了没起身，那也不能黑手段把人往死里整人呀。在文戍生看来，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去解释，可人家既然露出了獠牙，再要他恬着脸去跪求，那也是万万不愿意的。

       辛芳洲见文戍生沉默不语，知道他自己在和自己较劲，便又怪责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说一声，要不是郑乾元，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呢。文戍生奇怪外地的郑乾元这么快就知道了。辛芳洲说郑乾元是听医政科的一位朋友说的，他怕你脸皮薄不好意思，所以就没和你联系。文戍生问辛芳洲，郑乾元是怎么看这事的。辛芳洲说，他还能怎么看？说你倒霉呀，还说医政科的人都认为手术医生年轻，恐怕要影响前途了。文戍生感觉事情比想象的严重，便答应再去请求尽快鉴定。不过，由于他对金飞燕的伤因有底气，却还是不想去找张组长，心想坐机关的都忙呢，给宋科长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见文戍生依然信心满满的样子，辛芳洲又说了许多防患未然的话，说有些人阴着呢，杀*人不见*血的：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是你下了人家面子。不给他捡起来，有你的好吗？”

       果如辛芳洲所料，宋文明第三天上午给他打电话说，要全权委托医美协会给金飞燕做整形鉴定。辛芳洲很是不爽，你们硬生生拖了两天，现在要医美协会主持鉴定，那不是推他跳滚油锅吗？无论鉴定结论如何，对他对医美协会来说都是一个黑。如果鉴定是医生的责任，因是副会长的整形机构，不仅文戍生要吃瘪，医美协会也是自抹黑脸。如果鉴定结果真像文戍生说的那样，是求美者自己不慎造成，因为是医美协会给自己人鉴定，社会舆论能信服嘛！

   辛芳洲深知其中厉害，便极力推脱，说了许多理由，比如医美协会没有医疗鉴定资质、协会没有强制召集专家学者的权力、给协会副会长的医案做鉴定对社会缺少公信力，等等，但都被一一驳回或否决了。辛芳洲见他们如此作为，自然也非常气愤，本想严词拒绝，但考虑到政*府*部门的威信，便推说要和常委们商量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事不宜迟，辛芳洲立马将附近的常委通知到会，希望大家都不同意做这个鉴定，也能使他腰杆子硬些。

   医美协会有七大常*委，除了会长辛芳洲和副会长文戍生，还有楚江市雅致整形的温良朋教授院长、京畿市同悦整形的郑乾元教授院长、华都市第一人民医院整形美容中心的刘庆阳博士主任、耀华整形的魏和平教授主任、河北蓝天整形的姚美娟教授院长。还有个名誉会长张建国。张建国平日最容不得害人整人，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怪老头，他要是知道了这事的原委，那还不得闹到天上去呀。他是硬牌子老干部，那个张组长自然奈何不了他，可是医美协会这一帮子今后还怎么过？辛芳洲不想把事情闹大，正好借着张老头最近身体不太好，便只说有个业务事要商量下，等他身体好了再通报。

      辛芳洲见文戍生、郑乾元、魏和平、刘庆阳和叶美娟都到了，便开门见山的将事情做了介绍，问大家对医政科的要求是什么想法。文戍生见涉及自己，便主动要求回避了。刘庆阳是个急性子，又且是公立医院的身份，有些事比其他几位更具直观性，便很是焦虑的说：

        “会长，我看这事还是推掉吧，弄不好就是个两头死的陷阱啊”

   郑乾元心里装着就是精美的手术做坏了，听说医政科要医美协会做鉴定，他心里就更合意了，心想，协会内鉴定出是精美医生的问题，看你文戍生今后还怎么混下去。他见刘庆阳开门发言反对鉴定，顿时心里就急了，便似笑非笑道：“刘主任，我看你是想多了吧？只要秉持公正，拿证据说话，能有什么陷阱呀？自己人做鉴定，那不是更放心嘛，如果让外人做那才担心呢”

        “郑院长，你可能只想到好的一面了”刘庆阳见郑乾元驳他，便也放开了说：“就因为是自己人鉴定，才有可能是陷阱。设想一下，如果我们鉴定出不是医生的责任，那个求美者，甚至社会舆论会相信吗？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即使再请外人复检，谁又能保证没人说我们为了协会的声誉而通关做了手脚呢？”

       辛芳洲见两人意见严重对立，心里就急了，他不想使会议复杂化，便及时阻止了两人的争论，点名让魏和平和姚美娟发表意见。魏和平是个老实人，虽然和文戍生的关系铁，但因会前又被院长程耀华招呼过，不准他在会上为文戍生帮腔，况且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帮助文戍生，所以就哼哼哈哈，说他认为怎么做都差不多，都可以。最后剩下姚美娟就更作难了。为什么？这事说起来话长。当年温良朋从海南回来后，很快就邀约了一个有经济实力的朋友，办起了“雅致整形”。不到两年时间，雅致就成为楚江市的整形招牌。那时姚美娟刚毕业，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温良朋遇到了，便盛情邀请这个美女小校友，给她安排了个挺好的位置。可是没多久，因两人的观念南辕北辙，姚美娟又生性要强，不到一年就带着一肚子怨气离开了。温良朋见挽回不了，也没怎么为难她，因不想看她四处碰壁，反而还暗地里帮她联系接收单位。后来这事被他的好兄弟文戍生知道了，便主动为温良朋分忧，将姚美娟邀请到了他的精美整形。按文戍生的意思，让姚美娟在他这里过渡一下，等她消了气再送回温良朋身边。哪知事与愿违，姚美娟打从来到文戍生身边，就觉得他们两个才是同路人，慢慢便情愫暗生，半步都不愿离开了。待文戍生觉察后，形势已经不容他翻转，情急之下便匆匆让女朋友雷福骏提前介入精美，以期姚美娟能知难而退回心转意。可要人命的是，姚美娟在感情上却是一根筋，说只要你文戍生还没正式和雷福骏结婚，她就有争取爱情的权力。事情就这样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受控制，二美从冷眼相向发展到对面交锋，直把文戍生烤得外焦里黑。文戍生没办法了，便以突击结婚的方式结束了这场玫瑰大战。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将姚美娟彻底伤到了，她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强人，如今落得个兵败垓下的下场，其情其景谁都可以想象到的。她恨雷福骏抢了自己的人，更恨文戍生不识金镶玉，被狐狸精蒙住了眼睛，把她的一片痴情当作一片浮云。后来，她虽然在文戍生和温良朋等人的帮助下也办了自己的诊所，但尽可能和文戍生夫妇保持距离，除非工作或其他万不得已的事，她是不与这对男女说话的，尤其是雷福骏。

   姚美娟见文戍生主动回避，本也想借故离开，但想想还是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不是不打自招吗，她和文戍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她留下来，但是不想发表意见，可在辛芳洲指名道姓催促下，又不得不说。她绝不愿看到文戍生难受，精美出了这样的事，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焦急，只是因雷福骏的缘故，她不能乱表态罢了。对于刘庆阳和郑乾元两人的看法，从理智上说她还是倾向刘庆阳的。但是，赞同刘庆阳让不相干的人来做鉴定，如果被居心不良的做了手脚呢？以后雷福骏在文戍生面前贬她损她，不就更有说服力更有攻击她的子*弹了吗？她可不想给雷福骏送攻击她姚美娟的子*弹，便一咬牙说：

        “刘主任虽然想得周到，但我还是赞同郑教授的意思，自己人鉴定更放心”

六个人的会议，回避一个，和稀泥的一个，即使辛芳洲表明赞同刘庆阳，那也是二比二平，形成不了决议呀！辛芳洲很失望，失望之余便生闷气，可又不能说出来。他恨魏和平生铁成不了钢，对他的院长程耀华太迁就太软弱，近乎俯首帖耳，完全失去自我了。很多时候，辛芳洲真想换了他这个常委，只是鉴于他在医美业内的技术声誉和人品，他才没有那么做。他现在后悔没将温良朋通知到会，否则他肯定和刘庆阳一个意见。至于姚美娟这么说，倒是不感到意外。他最不理解的是郑乾元，本来和文戍生关系也挺好的，即便心里由于位子的原因可能有些不服，但在可能涉及协会声誉的问题上，怎么能这样假装糊涂呢！

       当然，他也懊恼一开始没亮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否则凭他的威望，是不大可能出现分歧的。是的，威望，这一点他还是有自信的。三十年前，中国的医院里除了外科、骨科和皮肤科，没有整形美容科更没有专业的整形美容医生。当整形美容在海南发了芽，辛芳洲看准了发展趋势，便在院领导和方方面面的支持下，在红殿创办整形培训班。由于他的敬业他的医术和经验，也因为学员很多都是当时医界的佼佼者，几届培训班办下来，他的学生创办或主导的整形美容机构呼啦啦就遍布了神州大地。姚美娟是全训班学生，其他几个人也都参加过半月到几个月的进修，所以说起来也算是他辛芳洲的学生。就凭这层关系，如果他首先提出自己的想法，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

       辛芳洲见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按他现在的心情，真想让郑乾元、姚美娟和魏和平主导鉴定，将一切可能的后果都推给他们几个，但这对医美协会对他的个人声誉会有风险，也是对这几个人不负责任，尤其是对文戍生来说可能就是坏事。郑乾元今天很反常，完全失去了平时的精细干练，像是根本没有理智考虑问题，这要是他心里真有什么不透亮，谁知道他到时会不会借机生事呀。思来想去都不是办法，又没有回旋的，辛芳洲只得说散会、再考虑。至于接下来怎么考虑怎么办，他想和温良朋沟通一下再做决定。

       郑乾元散了会就匆匆赶往卫生局，希望医政科有劳巧儿或金飞燕的手机号码。刚才辛芳洲在会上透了一下，说金飞燕乳房上还有隐隐的淤痕，这要是她自己碰坏的，到时候鉴定一出来，那他郑乾元就里外不是人了。他气得在心里骂了句：老妖婆，老了老了还不改相，不说假话你会死嘛！他必须问问劳巧儿，她女儿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是金飞燕自己撞坏的，那就赶紧自行撤退，免得害他剥光了衣服跳粪坑。车子还没停稳，他就开门跳了出来，头皮还不小心被车窗磕了一下。他边走边揉，蓦地又停住了。不行，他不能进去要手机号，若是人家问起来他该如何回答？是金飞燕亲戚？那不是送小辫子给文戍生纠嘛！还是算了吧，但愿老天爷保佑，金飞燕身上的淤痕赶紧消退。淤痕一旦消失，其他方面就不好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