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美》第十二章

雨后江南

第12章

      文戍生见唐婉并不难说话，忽然感觉有点愧疚了，便问她是做假体丰胸还是自体脂肪丰胸。唐婉破涕为笑说：

        “教授您笑话我呢，现在谁还做假体呀，我可不想几年后再来麻烦您”

        “行，既然你都了解，那就省得我再啰嗦了，哈哈”

        “我亲身感受的，还用什么了解呀”

        “亲身感受？什么意思？”

        “我婚前就是做了奥美定丰胸...”

        “哦，是这样。那你是要取奥美定再脂肪丰胸了？”

        “嗯”

        “您的身高体重多少？准备恢复到多大？”

        “身高169，体重58，比先前瘦了一点。就恢复到D罩杯吧，再给我脸颊上丰一丰，都以刚给您看的照片做参照”

       丁玉环听文戍生说要看看乳房现状，便赶忙把房门反锁上，再示意唐婉脱衣。文戍生仔细打量了她的胸部，感觉容积是挺大，就是瘪塌变形得不像样了，的确像装了半袋水的皮口袋。不过还可以想象到，凭这容积，之前肯定曾为主人引来高高的回头率。唐婉见文戍生盯着乳房，又上下打量身体，一时又忍不住委屈，便羞羞的说：

        “您是第二个看到的男人...”

        “我是医生”文戍生严肃的说：“你想好了在哪个部位吸脂吗？”

       唐婉说她身材严重走形，该鼓的地方瘦，该瘦的地方鼓，尤其是臀部松垮垮的难看死了。丁玉环说，毕竟生两个孩子了，身材还能这样真的不错，赘肉几乎没多少。唐婉听丁玉环说没多少赘肉，虽然很是得意，却又担心没地方吸脂了。文戍生看了下说，腰部和大腿与臀部结合部的脂肪应该够用了，真不够就再抽肩胛部。唐婉听说仅丰胸就要抽三个部位，便急了，边穿衣边说：

        “文教授，我的臀部能提一提吗？”

        “您的脂肪存量目前不允许呀，还是等这次手术恢复后再考虑别的吧”

唐婉虽见文戍生语气肯定，却还是不想放弃，说：“要么把苹果肌丰一点？”她见文戍生沉吟，便又心虚说：“脂肪填充有没有危险呀？不会做坏吧？比如这个...不消肿啊，两边不对称呀，或表面不平服什么的。还有...如果吸脂把血管什么的弄破了咋办？”

        “术后肿胀是正常现象”文戍生说：“一般二三个星期，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完全消肿。至于绝对平服和对称，那就无法保证了，毕竟是手工和肉眼操作嘛。当然，我们会掌握好相关部位的脂肪吸取量和注射量，在填充过程中不断观察修正，减高补低，尽可能调整出最佳观感。你不用担心，即使有一点点不平服不对称，也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否则就是您说的没做好了。正常情况下不会碰破血管，如果不小心真碰到了，会有一点淤青或出血，及时处理一下就可以，不会因此引起不良后果”

        “诶，文老师”唐婉顿了下又问：“我闺蜜几年前做了苹果肌填充，现在怎么就下坠了呢？”

       文戍生轻笑了笑说：“丰过以后下坠，应该是异质填充物吧？玻尿酸、奥美定、胶原蛋白等，时间长了都会下坠，所以很多医生手术时会将填充物稍微上提，过段时间填充物因地引力下坠，也就正好达到设计要求了。”

         “那样也不好吧？前期在上边吊着，看着也很丑啊”

         “异质物填充嘛，不是自身原有的，要么前期不满意，要么后期难看，没法与身体完美融合呀。当然，玻尿酸等异质物也有它价格低、注射方便等优点。自体脂肪填充，取之自身用于自身，不会产生排斥”

         “填充后能和原有的长到一起？”

         “是呀，有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一旦拥有，终身享受”

         “太好了，教授。明天手术，一两天就可以回家，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

         “除了你丈夫”文戍生笑道。

         “不，他有原生态强迫症，最好不能让他知道”唐婉又嘱咐说：“我之前做过奥美定的事，一定要替我保密呀，绝不能让我老公知道！”

         “我们当然会保密。只是，之前的事可以保密，这次手术就没法瞒住你丈夫了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到临头再说吧”

       文戍生不好再说什么，刚打发丁玉环领唐婉去做术前检查，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他拿起手机打了招呼，说着说着脸色便凝重了，近乎愤怒道：

         “宋科长，我们不接受这个结论！请您将鉴定结果发给我好吗？我等会儿找局长汇报”

   很快，宋文明的信息到了：“伤情描述：乳房变形，内部手感有结块，外部未见明显撞伤痕迹。结论：注入的脂肪移位，部分组织坏死；不能排除手术失当。”

       文戍生满腔怒火，刚要起身去卫生局却又接到刘庆阳的电话。刘庆阳说，听说鉴定结果出来了，你有什么打算？有没有需要我们做的？文戍生问他怎么知道的，刘庆阳说是辛会长告诉他的，而辛会长又是医政科通知的。刘庆阳说：“辛会长和魏和平、姚美娟他们都急得什么似的，正忙着打听是哪几个专家做的鉴定，又是凭什么认定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医生都看过伤情，怎么就彻底翻转了呢？”。文戍生因这事可能给协会带来负面影响，便照实和刘庆阳说，为了精美整形，也为了小周不背这个冤枉锅，他会要求重新鉴定。刘庆阳一听就急了说，赶快去吧，当面给那个组长低低头，兴许事情还有转机。如果他那里还是使绊子，你就直接找局里杨局长，请他代为申诉。据我所知，杨局长很正直的。文戍生知道刘庆阳出于真诚，他虽然不想求谁，但嘴上还是答应了。这边还没放下手机，魏和平和温良朋等的电话也过来了。文戍生一一谢过，也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文戍生先去医政科说了自己的要求，宋文明两手一摊说：“文会长，重新鉴定恐怕不合适吧？我们的处理意见都出来了，免费修复，再给补偿。”

        “这么快就拿出处理意见，我还有没有申诉的权力了？”

        “你当然有申诉权，但是特事特办，伤情不等人啊。嗯——，要么我找有关领导再汇报一下，看能不能鉴定和修复同时进行？至于补偿，只要患者没意见，我们就更没意见了”

        “还没有最后鉴定结果呢，这会儿谈补偿太早了吧？！”

        “嗯嗯，也是。那就，补偿的问题延后再谈吧”

       既然同意重新鉴定，文戍生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

       文戍生晚上和雷福骏说了这事，雷福骏一听就跳起来说，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为什么答应鉴定和修复同时进行？你是真傻呀，还是怕了什么？鉴定和修复同时进行，即使证明我们是冤枉的，那修复的手术费算谁的？我们被她栽赃陷害，还要给她免费手术，这是哪家的道理！文戍生说，金飞燕的伤情也的确不能再拖了，我们先给她做手术，以后再收手术费也是可以的嘛。有主管部门撑着呢，还怕她赖账？雷福骏说不行，她们敢诬陷人就敢赖账，到时候她跑了谁管呀，我们是起诉呢还是扔石头打天？文戍生再劝，雷福骏哪里肯听，站着想了一会儿突然说：

        “你要这么干，我也没办法。我明天带行政部张菊枝出去一趟”

       文戍生没问她去哪儿做什么，雷福骏也没说。金飞燕的事也就这么定了。文戍生给宋文明回话说，精美整形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请他尽快指定鉴定医生并通知金飞燕。哪知月光下的路不是路，却是一滩水。第二天，宋文明匆匆告诉文戍生，说金飞燕母亲劳巧儿不干了。她既不同意重新鉴定，更不同意让精美整形做修复，坚持要退回全部手术费再付五万元补偿，否则就带着女儿上访，上访不行就跳楼。

      太得寸进尺了！

       文戍生放下手机，直气得摔了茶杯，说不管了，爱咋的咋的。茶杯落地破碎声被隔壁的海春波听见了，吓得赶紧过来看。他见文戍生为这事气愤难平，劝也不妥不劝也不妥，骂了两句无赖，便退回去悄悄给辛芳洲打电话报信。文戍生正生窝囊气呢，忽听护士站那边有人喊：

        “葛姐，葛姐，老爷子在吗？”

        “哟，易大小姐呀！”

   葛小琴见是易璐瑶，便迎上去笑道：“什么春风把明星吹来了呀。你是踩着点儿过来的吧？院长在办公室呢。”

   易璐瑶，一位刚有点红的影视演员，文戍生的义女。要说这易璐瑶，那还得从她上艺校之前说起。易璐瑶从小就很有表演天赋，据说上初中的时候在当地就小有名气了。高中毕业后她报考艺院，父母还说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呢，哪知首轮面试就被录取了。她本是个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的女孩子，以前以为自己长得还可以，哪知面试的一个比一个上眼，这才知道自己也就是人堆里的货。“就是个人模子，出不了头”，她涮自己说。为了这，她在报到上学前便和父母摊了牌，说如果不给她做整形，她就不去上学，在街上捡破烂算了。父母无奈，毕竟就这么个独生女，虽然家里条件很差，但还是东拼西凑了三万元，由她母亲陪着来到华都市。母女俩连跑了几家整形机构，人家一听说三万块钱想做颧骨颧弓切削，二话不说就给打发了。也是事有凑巧，回家路过光辉路口时看见精美整形的大字标牌，易璐瑶便死活要过去再试一试。

   显然，三万块做这样的手术是肯定不够的，但文戍生鉴于易璐瑶的具体情况，更是被她妈妈的母爱和无助所打动，便以特例收费为她做了颧骨颧弓削磨。艺院毕业后，她好长时间都没真正挤进演艺圈，还是将原因归咎于长相，便狠心筹措到一笔钱在精美做了胸部。当然了，手术费还是低于市场的内部员工价。事情就是巧，手术不久她还真就被一个剧组物色上了，虽说是配角，但戏份还是不少的。以后的几年，她又将苹果肌、下巴、额头、泪沟、大腿两侧等等整了，而且每次手术都要文戍生亲自上台。易璐瑶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在圈内有点小名气以后，便郑重其事的要给文戍生当干女儿。文戍生根本没这样的想法，后来见她真诚又缠不过，便笑道：“行呀，把你男朋友也带来吧，女儿女婿一起认”。易璐瑶冰雪聪明，知道现在的很多干爹干女儿之间不清不楚，文戍生是不想让外界也给他归了类，这才把她男朋友作为条件了。也正因此，易璐瑶就更把文戍生夫妇当了长辈，虽还不能喊干爹干妈，但也不再喊文戍生院长或教授，便乖巧的用“老爷子”来代替。一声老爷子对五十五岁的文戍生来说没什么，倒是把四十几的雷福骏给噎住了，便半真半假的笑道：“可别喊我老太太哈，喊阿姨吧”。精美的人都知道这些，所以丁玉环们才故意喊她“大小姐”，意思也就当她是文戍生干女儿了。

       文戍生见易璐瑶进来打躬作揖的搞笑，心里正生气呢，哪里还笑得出来，可又不好冷脸对她，便平常样的唬她说，几个月没个电话，屁颠屁颠的又来做什么？我没空听你油嘴滑舌，有急事要马上出去，你到护士站和葛小琴她们闹去吧。易璐瑶在文戍生面前就一副被宠坏的小儿女态，说话也不用拐弯的，听文戍生说有急事要出去，以为是哄她呢，便发起倔来说：

        “我巴巴的来找您，就这样不受待见吗？我下部剧的角色很多镜头都要露腿，这小腿肚曲线有点不流畅，我可不想污染观众的亮眼。你有什么事我不管，先做好您女儿的事才是正经，把我的小腿脂肪调整一下，顺便隆一下鼻尖”

   文戍生的确要去找宋文明，再去会会金飞燕一家，不想被这家养的蚂蟥给盯上，可是一两句话又说不清，只得劝易璐瑶说，他下个星期应该能给她手术，又说：“你阿姨也外出了。你平时不是忙得玩的时间都没有吗？正好乘这几天好好放松放松”。易璐瑶听说下个星期才手术，便急得一蹦多高说：

        “不行不行，我的拍片档期太紧了，您要是耽误了瑶瑶的事，嘿嘿”易璐瑶做了个鬼脸说：“我可是要告状的哟，阿姨可饶不了您。我看呀，您还是现在就给我安排手术吧，省得回头又怪我不懂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