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

丁全意

       尔蛋尽管一而再再而三警告自己，但事到临头见哥姐咕咚咕咚，心中还是犹豫不决；但一回想起那些话，他还是对自己下了一道死命令:不喝！
母亲问:真的不喝？
不喝！
父亲问:绝对不喝？
不喝！
父母对了一下眼，父亲走了。
尔蛋的倔相一点不像四五岁。
母亲拍着尔蛋:乖，我儿乖；姐姐讨好地端着碗；哥哥站那傻笑。时间在滴滴答答；米汤依旧摇摇晃晃。五分钟，十分钟……不能再等了。哥哥拿来了一根棍子。父亲一瞪眼，滚！姐姐感到莫名其妙，走了。父亲刚说了半截“乖，我儿乖”，唇齿碰碗叮当响，但液面没动。父亲再把那句话补全，滋溜一声，接着喷出老远……父亲再也忍不住了:来呀，操家伙！父亲的小棒在尔蛋的头顶轻快地弹跳，并不停地伴奏着:喝不喝，喝不喝！痛得尔蛋手舞足蹈，满桌茶具叮当作响甚至伤胳膊断腿。父亲的脾气再次升级:嚯嚯，我让你叫！我让你喊！小棒疯狂地加速；反抗也俞演愈烈。父亲说那也怪事了！我就不姓，大丫头二嵬子上！于是摁胳膊压腿扒嘴巴，紧锣密鼓……
就在这杀猪般的嚎叫中，母亲觉得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个女中豪杰的出现迅速扭转战局。
从案板上滑下来的尔蛋溜进厨房，一把雪亮的菜刀“唆”从父亲耳边飞过，摇摇晃晃地扎在板壁上。他飞身上前却输给了父亲的身高。他嗷嗷怪叫着，又疯狂地找来一把弯刀，“呀――”张飞儿子般杀过来。
满屋子鸡飞蛋打霍乱一般……
母亲觉得又该出手了，机灵一动，轰然倒下。尔蛋本能一惊，却见兵临城下。别动，谁敢再动，老子就……弯刀的弯向正好吻着脖子，哼！杀不了别人还杀不了自已。他非常愚蠢而又聪明地挟己而令诸侯。母亲见儿子如此真格，一步三叩首：儿呀，别，千万别……儿子手起刀落，还没听到“扑哧”，扑通通一阵阵巨大的沉闷，以父亲为首的“多邦联盟”轰隆全跪，大有“吾皇万岁万万岁”之势。尔蛋彻底崩溃，手松刀落，不拿而下。
呀――！好小子哪儿逃！一班家丁画蛇添足地一拥而上，耀武扬威。
尔蛋既没投降也没被捕，只是别出心裁地哭泣起来。
父亲端来大碗茶水他不喝；母亲端来红糖水他不看；哥姐猛泼自己满面米汤以示无礼他不踩。他只是专心致致地哭。母亲说只要你喜欢乐意，剩下的时间我们就这么看着你哭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抽搐的幅度与频率相应减弱，最后竟一个趔趄跌倒在母亲怀里。可嘴里始终似哭似唱，一声哭是“哎――”上下抖动还转起弯来；一句唱含糊不清，似乎说“哦――羊――布――下来――仁哦――”！一遍又一遍。
父亲伸头探听，母亲一瞪眼，再补一大脚。随后呵着儿子：儿哇，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说出来心里好受些，啊？今天也实在辛苦了！什么羊？我家没羊啊？也没布下什么雷啊？
奶奶从隔壁转出来:什么羊？孩子咋闹成这样？你们也是人？
父亲唯唯诺诺……
奶奶说:孩子是顺毛虫，要哄着待。
母亲说:我们是哄着，我们也只是说米汤有营养。
对，喝米汤比喝茶还养人些！父亲接着补了一句。
奶奶又说:不要在孩子面前麻将长麻将短的。有些话该说说不该说的藏肚里。
小两口感到莫名其妙。
奶奶说:真没说？
父亲:哦，我是说二犟子真犟，李二犟子一口气养了七个女儿，不服，再干，这胎真的养了两个带把子的。
奶奶突然打住，之后猛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奶奶又说：难怪那天傻小子跟着我穷追猛打，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天晚上，一家老小笑眯眯地，只有尔蛋闷闷不乐。母亲第一个出场:孩子，痛头可好些？乖，我宝乖……始终不敢切入正题。
姐姐来周旋:小弟呀，看明咱俩不狠狠揍他一顿，啊？
大弟被蒙着：管我屁事，你爱咋咋地？
就是你！就是你！尔蛋撅着小嘴，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对！就是你，就是你拿棍子的！母亲趁热打铁:孩子呀，今天咋发那大脾气？怎那么不愿喝米汤？来，说说看！啊？
尔蛋被戳到“痛”处突然180度大转弯，“哇”的一声伤感起来，并继续那调n遍，始终未能得到有效破译。
最后还是姐姐茅塞顿开:哦，我听懂了，他是说：我——养——不——下来——人哦——
几乎被憋死的父亲蹭地站起：
什么养下养不下来人？
奶孙几乎同时抢答:你们不是说“喝米汤还养人些”吗？

1202

哦。。。

丁全意

1202 发表于 2021-4-8 07:56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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