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朝廷御葬孔贞运的奏疏及墓表

紫溪老人

阁学孔公玉横墓表

武进 管绍宁

探花、礼部侍郎

       【前言】因撰写外公墓碑记而循东至天井孔氏宗迹，问其宗里，均不知其所以然，故索谱、志及名人著作，凡考皆有出处，亦不愧对先人。经过考证天井孔氏于1368年宦游于江西抚州，1404年屯田东至，遂为东至人。由于句容比邻明朝都城南京，相对于东至来说教育要发达得多，于是天井孔氏子孙后代仍然游庠句容，多以句容籍登科入仕，虽迁犹未迁也，其代表人物孔贞运出生于1576年农历10月26日，薨于1644年农历6月初九，享年69岁，南明朝廷将其御葬在句容赤山湖畔大青山，礼部右侍郎行尚书事、翰林院侍读学士管绍宁评价孔贞运以度量雄天下，应证了“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典故。现将考证、点校的东至天井孔氏迁居情况及先宰辅孔贞运的文献资料发于《池州人网》，以飨外祖宗里和致力于研究孔贞运的专家学者。

       文于墓者有二，曰志曰表，以宠亡也。志藏于圹（墓穴），义存乎慰幽。表植于隧道之左，义取乎章远，历千秋百禩（同“祀”，意思是世、代），苔藓斑驳，黑石书平而犹有摩婆，读之者表乎其用綦重（极重），苟非人足志而言足信，殆两恧（自惭）焉。

       予将表宰辅孔公墓，慄慄焉懼之，既而思曰公之相业（宰相的功业）儿童妇女能道之，乌乎藉表。顾予与公同壬子藉（1612年乡试），颇知公，其亦表公之志而已矣。

       公讳贞运，字开仲，别号玉横，先圣（孔子）六十三代孙也，公学周识敏，临事能缘情变化而坦夷（坦率平易）敦厚，大约以度量（指能宽容人的限度）雄天下。初释褐（喻始任官职）官词林，已巍然负公辅之望，其时未尽施用，或则优游翰墨，称文学侍从之臣而已，或则明夷用晦，称俭德避难之臣而已。殆烈皇帝（崇祯皇帝）以践祚（登基）大有为之主，遇鞠躬尽瘁，知无不为之臣，云扬风起，鱼水相懽（欢），而公又以忠诚结之，是故参几、禁夬、筹策称亲臣（亲信的臣子）者十余年，有都俞（认可）而无吁咈（反对），凡公所握手踌躇、殚心摩切（切磋琢磨）者，如良药之起疴，试而皆効（效），当是时天下蒸蒸（兴盛的样子），咸有抚杖而观太平意。无何（没多久）公归（辞官归隐），而时事亦渐不可支矣，意雷雨将作，运会（时运际会；时势）已移其君臣之际，皆所谓志屈（身处逆境）偃经纶者欤，故公之世次（世系相承的先后）名爵与其文章勋业之美，具详志（史志）、石（碑刻），予不必缕述（详细叙述）。

       独观公之事先帝，与先帝之所以宠遇公，每为之慷慨悲思而不能已也。先帝御历之初，公始进讲《皇明宝训》，称述祖宗，独揽朝纲，勤政讲学，宽仁厚德，悉嘉纳之，旋以公意昭除立枷（刑具，又称为站笼）。令车驾幸太学，公坐讲《大禹谟·帝德广运》一节，上搴貂冠，少顷又解去，怡额虚受，时有吟咏点额状。既览公谢恩表中引唐祭酒孔颖达于临雍讲《孝经》，著释奠颂为孔氏子孙后先盛事，上知公圣裔，益重之，赐文武一品服，疏恩三世。公又条上《监规》六事，悉嘉纳之。上尝阅大城、重城（宫门外），坐而瞻望，公及政府（内阁）诸臣侍，偶风欹（倾斜）御，盖拂公服，上惊起劳问再三，复遣秉笔大璫（专门记录的太监）整官服，报无恙方就坐，其礼遇之隆如此。楚寇（张献忠）日张，上以“兵不集、贼不能剿，饷不增、兵不能集”谕政府及户、兵大臣酌议，公深虑加派病民，不得已宁于裁扣纳赎等例次第行之，请将均输内山塘湖荡慨（不吝啬）行豁免，仍于田亩中再免一半，上依拟且降德音（赦令的一种）云均输原谕暂行一年，今虽豁免山塘湖荡，并再免亩一半，终属再征，还应拟谕备悉（详细知道，完全了解）。朝廷万不得已苦心饷兵救民至意（极深远的用意），当是时须饷急于救焚，公所议若相反，上皆悦而从之。尝召问豫寇（李自成）如何得平，公奏贼势重大，禁旅边兵，要与总理及各抚镇合作，一起四面环攻，若各镇抚上是陈兵境上，不渐逼至中原之地，不止不思并力剿灭，惟以邻国为壑，彼报警而此叙功，贼益散逸猖獗，安能成功，上深以为然，即传勅责成当事者，其倚任（倚重信任）之诚有如此干城（捍卫者）耶！好仇（好同伴）耶！腹心耶！先帝于公备之矣，公之遇所谓千载一时，自念竭蹶（尽力）报称，而撮壤握尘不能益崇岱岳，故事所当为则忠毅之气蓬勃而出，而行所当行，止所当止，又无不悉中机要（指解决问题的方法对，方向准，比喻切中要害，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有是君、有是臣，乃不得歼寇馘（与敌国交战时取得的敌人首级）敌致唐虞之治（政治清明，人民康乐的理想时代），天也，非人也（是天造成的，不是人为原因）。至先帝死社稷，而公悲号绝粒，相继以毕，扳髯（拔掉龙须，喻指随帝王一起去世）之义，是君是臣，又合有其千古矣。新天子（南明弘光皇帝）痛念先帝，因而褒美乎公者，特隆赠荫葬，祭视恒典，有加易名（指古时帝王、公卿、大夫死后朝廷为之立谥号）曰文忠，所以哀其节而慰之于地下也。

       公二子尚蒙、尚萃，丐（请求）予表其墓，予书是酬之差，足明公之志也欤。于戏公往矣，忆其典礼南都（南京）时，时值江北有寇震邻，移札（写信）应抚张公（兵部尚书、应天巡抚张国维），言长江千里处处巨测（险恶），皖江之上有香口镇，离东流仅三十里，九江、彭泽而下一帆径渡，其从建（建德，今东至）直抵秋浦（贵池），则南中之要害，从建（东至）横抵新安（徽州），则浙中之间道，添设防守，不可不预为之计。又移札大司马范公（兵部尚书范景文），言南都以皖为首，以京口（镇江）为尾，首尾之间千里而遥，其后腹背而趋江者，凤阳、盱眙至和州（和县）一道，又有寿州（寿县）、合肥出濡须口一道，所谓濡须者，在巢县之东，博望、梁山之南，中有巢湖、臼湖相连数百里，出口即长江，顺风而下，顷刻可抵建康（南京），当会同两操江预遣水师扼守外，如上河之上二十里有大胜关，春水泛涨，一帆可达聚宝门城下，下关而下四十里有龙潭驿，从此登岸可逼近孝陵，此两处宜建敌台，为捍禦（御）计。若朝阳、太平、神策、金川、仪凤诸门落然无一遮拦，宜兼议防守。

       凡公所为丰镐（南京）根本计者甚晰，夫孰知己为今日圣天子光复之业也，后之人不忘南都，其亦无忘公言。

议谥辅臣孔贞运疏

礼部右侍郎行尚书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 管绍宁

       题为境内大臣病故事，祠祭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礼科抄出协理剿寇军务、巡抚安庐池太（安庆、庐州、池州、太平）四府等处地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亮题前事，奉圣旨孔贞运先朝贤辅蒙皇上之轸恻（怜惜关心），殊异褒隆，臣等察辅臣（宰相）物故（去世），例有应得恤典（朝廷对去世官吏分别给予辍朝示哀、赐祭、配饗、追封、赠谥、树碑、立坊、建祠、恤赏、恤荫等的典例），而况乎矢忠殒命、大节不同者哉！

       会典凡一品官病故者，辍朝（停止朝议）一日，祭九坛，有司治葬。辅臣贞运已加太子太保，官衔应照一品例给赐易名（谥号）之典，一拟文庄，一拟文恭，伏候圣裁！其赠秩荫后，应勅吏部议覆，臣部未敢擅专，为此具本，谨题请旨。

       崇祯十七年（1644年）九月初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