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积分
- 224
- 金币
- 个
- 银元
- 枚
- 铜板
- 个
- 回帖
- 0
- 精华
- 好友
- 注册时间
- 2011-5-25
- 最后登录
- 1970-1-1
- 在线时间
- 小时
- 听众
- 收听
|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人网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免费注册
x
不知为什么今天晚饭老父亲只喝了二杯半白酒，比平时少了半杯。花的时间还是和平时差不多，将近两小时，仍然是吃菜喝酒不吃饭。父亲喝酒，母亲喜欢定定的看着，偶尔嗔怪父亲几句，埋怨父亲好喝酒，说父亲一餐起码要喝七八杯，要喝几个小时。父亲作急地辩解说没有，然而母亲却听不清亦或是不相信，然后父亲就和母亲互相争论，怎么也说不清。我只能劝说父亲不作声，然后附在母亲耳边大声告诉母亲，您说的是对的，父亲是喝了七八杯，但都是您老早惯着的呀，母亲这才露出笑意说这老头子后了怪扯谎。
等到父亲洗好了假牙，点燃一支烟，我赶紧收拾碗筷抹桌子。父亲全程指导，所有的菜汤菜脚都不能倒掉，要留着第二餐吃，洒在桌子上的鱼骨饭粒菜叶抹到碗里给小狗吃，如有违背父亲就会说我们是糟吃烂炆，子卖父田不知价钱，甚至愤愤地捶打桌子，然后长叹一声，靠在椅子上横眉冷对。
待我到厨房洗好了锅碗瓢盆，父亲早已显得支持不住了，不停地打哈欠，唉声连连，催促我快点打水来洗。父亲总是这样，每天晚饭端起酒杯的那一刻经常会忍不住感慨说，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最快活的，感觉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一喝完酒，马上就会极度疲劳，通体无力，好像哪里都不舒服。帮父亲擦好背，洗好脚，父亲扒着桌子吃力地站起来，似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站稳了靠着桌子缓一缓，喘口气，然后扶稳双拐，缓慢地朝房间移动。移动导致左腿坏死的髋关节愈发疼痛，嘴里不停的“啧啧啧，可怜呐！”三四米的距离，要好几分钟才能移动到床前。坐到床沿，再缓一缓，开始脱衣服。上衣原本父亲是可以自己脱的，近来也得要人帮忙才能完成了。裤子那是必须要人帮着脱的，如果没人帮忙，父亲就只能用拐杖一点一点往下顶，一直顶在地上，再用拐杖把裤子挑起来放到凳子上。父亲在床上躺好了，嘱我点上蚊香，每次都不忘强调一句，只要两三寸的，别多了，浪费。
安顿好了父亲，母亲早已靠在沙发椅子上睡着了。我打好水，附在耳边叫醒母亲，“妈，洗洗睡觉了好吗？”母亲缓缓睁开眼，无神的看了我一会说好。我先喂母亲吃了晚上的药，然后抱着母亲站起来，往房间移动。母亲的双腿越来越没力气了，意识里的提脚大多只能是膝盖不断的颤动，脚却离不开地面。我抱着母亲东倒西歪的后退，确保不能摔倒。母亲的体重有一百多斤，姐姐妹妹们在家的时候都曾有过几次和母亲一起歪倒在地。几米的距离，两三分钟的时间，我把母亲抱扶到坐便椅子上坐好，洗脸，擦身，泡脚，换纸尿裤，换睡裤，抱上床，睡好， 轻拍母亲的肩膀，“睡觉了哈”。母亲答应着，听话地睡觉了。
我悄悄地退出，伸了伸腰，有点酸痛 。衣服早已汗湿，虽已是农历七月底，可这几天天气却如酷暑时一般闷热。院子里也没有一丝风，但略觉凉爽。虽刚刚是入夜时分，偌大的村庄已听不见一点人声，只有无数不知名的秋虫在有气无力又似乎不知疲倦地嘶鸣着。偶尔几声狗吠，显得那么遥远。稀落的几点灯光是那样的暗淡。仰望夜空，星星稀稀拉拉的，清冷地泛着微光。
已记不清有多久没这么悠闲仔细地欣赏星空了，该有几十年了吧？儿时的星空星星很多很明亮，最爱看的是夏夜的星空。那时候，父亲经常不在家，母亲带着我们姊妹五个，既要赶工分，还要打理菜园，侍弄鸡鸭鹅猪，操持各种家务。一年中最忙最累最苦的的日子当然是“双抢”了，早上四点来钟，母亲就起床了。忙会儿家务，队长的哨声一响，就和队里的男男女女一起出工搞生产。因为正午的高温实在难以承受，中午可以在家休息二个小时。母亲中午回来首先是做好中饭，“双抢”时节，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很多时候为一日三餐是颇费脑筋的。做好了饭，我们在吃饭时，母亲抓紧时间喂猪，喂鸡鸭鹅，然后才匆忙吃点，洗刷碗筷。那时候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没有西瓜，没有饮料雪糕，五分钱一支的冰棒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芭蕉扇是炎热夏天的标配，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是消暑佳品，舀起一瓢，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再摸一摸鼓胀的肚子，感觉很惬意。父亲隔三差五的回家，偶尔会带给我们惊喜，一瓶汽水，那时是五分还是一二角一瓶，记不清了。午饭过后，一家人围坐一起，看父亲小心地撬开瓶盖，惊讶于不停往上翻滚的气泡的神奇，然后一人品尝一点，估摸着自己的份子，虽然心里特想，但绝不多喝。那一刻，似乎感受到了城里人的优渥。
中午在滚热的竹榻或门板上短暂的休息一会，队长的哨子一响，就得出下午工了。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坚持爬起来。大姐大点时也算社员，跟着出工挣工分，我们小点的可以拔秧苗和捡稻子按数量兑换工分。那时我十来岁，实在受不了酷热之时常常和几个小伙伴躲到小河里洗澡，一下河就不想起来，往往一躲就是半天，惬意地泡在凉爽的河水里，还可以翻开河卵石捉一些小虾蟹。如果运气好，可以捉到一小碗，就可以将功补过，不会因为躲懒而受到责骂。
生产队的工总是收得比较晚，特别是“双抢”，基本要到七八点才能到家。母亲一到家就忙着做饭，我们姊妹几个逐个洗澡。我或哥哥负责在大门口点燃一堆稻壳，这是我喜欢做的事，父亲在家时就由父亲带着我们一起做。上面堆放一些提前在水沟里拔的潦草，让浓浓的烟雾塞满整个屋子和庭院，以此赶跑蚊子。竹榻子摆放在门前的枣树下，用冷水抹干净。这时母亲的饭也做好了，记忆里，“双抢”的晚饭基本是稀饭就咸菜，条件好点的加点绿豆。当我们吃好后舒服地躺在凉竹榻上时，母亲还得洗刷锅碗，喂猪，查看鸡鸭鹅有没有如数归笼。当母亲洗完澡洗完衣服躺到竹榻上时，我已经把夜空中的星星数了好几遍了。夏天的夜空，星星多而明亮。特别是天河，星星扎了堆，凌乱拥挤，璀璨夺目。母亲一边时不时挥舞着芭蕉扇，给我们扇来凉风，拍打我们身上的蚊虫，一边给我们讲天上的故事。美丽善良的织女，勤劳朴实的牛郎，狠心无情的王母，凶神恶煞的雷公，怎么也舀不尽水的天河，为牛郎织女搭桥的喜鹊……
母亲的呼喊忽然一声接一声传来，我赶紧飞奔而回，来到房间，母亲背对着我睡着，还在喊我的名字。我轻拍母亲，“妈，什么事呀？”母亲微微扭动了一下头，向后看了我一会说“你到哪去了？”我说我就在院子里，母亲说还以为我走了。我说我不走，今晚在这睡，母亲高兴的直说好，用手指着边上的床让我就在这床睡。我问母亲有没有尿，母亲说没有。又问我洗了没？催我洗洗睡了。我答应着刚迈出房门，母亲突然说要翻个身，我给母亲翻个身，母亲满意地说好，让我去洗了。我再次迈出房门，母亲又叫住了我，说要屙尿。我抱着母亲坐到坐便椅上，母亲坐了一会却尿不出来，要再等等。我陪母亲坐着。母亲突然问哥哥哪去了？我说哥哥上班去了。母亲问还有一个哥哥呢？我说只有一个哥哥，您就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母亲将信将疑。母亲看了看床问是谁睡的？我告诉母亲是您睡的，您刚刚下床。母亲一怔，又自己好笑起来说忘记了，一点都不记得。母亲又指了指里边的床问是谁睡的？我说我睡的。母亲又问小谧呢？我说小谧今天没来，因为开学了。母亲说小谧刚才不是在那床上睡着吗？又问我到底有几个小谧？我说两个。母亲说我记得你不是有三四个小谧呀？难道是我搞错了？……
母亲还是没尿出来，却耷拉着头睡着了。我轻轻地拍醒母亲问母亲可屙好了？母亲说屙好了。我抱着母亲起来，尿盆里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尿出来。母亲不信，看了看尿盆，确实没有。母亲疑惑地说可能是漏掉了。我抱着母亲上床睡好，母亲说两边胳膊很疼，我用云南白药喷剂喷了喷，又揉了揉，母亲说好点了。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每次母亲手腿痛，用红花油或云南白药喷剂揉一揉，母亲都说好点了。母亲睡下没几分钟，开始呻吟，说头昏，痛，心里难过，怪不舒服，想要起来坐会。我扶着母亲坐在床沿，母亲看着我说，你去睡吧，我一个人坐会。事实上母亲如果没有人扶着，不是前仆就是后仰，根本坐不稳。我说不睡，我也坐会。母亲盯着我看了半天说“这脑梗病肯定是个孬病，这么长时间也不好。唉！要死就死快点，天天这样，把你们都痨死了。”我说没事，我们一点也不累。母亲没说话，又坐着睡着了。我扶着母亲躺好，待了几分钟，正要离开，母亲又醒了说要屙尿。我抱着母亲重新坐到坐便椅上，这次母亲尿出来了。
我在井边胡乱地冲了个澡，冰凉的井水一盆盆从头顶倾泻而下，从冷到舒爽，一天的疲倦与燥热一冲而尽。晚上十点的闹钟响了，该给母亲打胰岛素了。母亲一天要打四次胰岛素，肚脐眼和胳膊上的针眼早已密密麻麻。擦酒精，打针，再擦酒精，母亲全程无感，安然酣睡，或许早已麻木了。
院子里仍没有一丝风，桂花和香樟一动不动，和我一样默然而立，黑乎乎的看不清面目。先前的那几点灯光也熄灭了，整个村子黑魆魆地沉浸在睡梦里。夜空中，星星愈加稀少，散落在更高远的地方，黯然地凝视着这静寂的人间。
|
|
发表于 2021-9-9 20:39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