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照我去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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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的映山红已开过了。我想想又唱“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闪闪的红星》里的“映山红”歌曲来。

    小时候经常去陈田山上砍柴做事，走的都是从槽门里到背屋去来龙山的路，经过正春正云文明三兄弟家门口，还有村中心的路，走招林招龙荣得小得四兄弟茶号边。他们俩家当时的成份都是地主富农，村里开批斗会，把正春招林两家俩个老大纠出来批斗，是其中之二人是常事。

   《闪闪的红星》电影看过了，影片中的潘冬子形象，还有手握红缨枪的想象，填满了脑海。想着电影中，地主恶霸胡汉山说的一句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脑海中就有对地主阶级的深仇大恨，担心地主会重新复辟，再骑到我们贫下中农的头上来。电影看好后，第二天在家里学潘冬子样子，开始做两杆红缨枪：两个枪红缨都是先用麻线做好缨，撕下过年贴门对联的红纸，用浸渍出的红汁水染上；一个长的红缨枪通体是用毛竹的粗脚竿部位做的，又厚又坚锐又结实，不易折断；一个短的红缨枪头用毛竹竿的中间做的，扁平锋利，再插进长长的细竹竿中。用粗竹竿又做了一口弯大刀，柄子边也缀有红缨。买来的黄军帽上先用红布剪成的红五角星缝上去，买到铁质红五角星再又钉上去。那时人小，个子不高，穿的衣服短，像军装样黄衣服上妈妈只订了四个扣子，硬是不高兴不穿。其实就是单纯的认为，身上的扣子是五个不能多不能少，应当和五角星五保持一样，六个扣子就是共产党的敌人穿的衣服，四个扣子就是解放前大街上地痞流氓穿的衣服。要父亲买双新解放鞋穿，两杆红缨枪靠在床头边屋角，晚上看不见但摸得到。一次学生在毛山上开展游击战，伙伴们驮着红缨枪在山上灌木丛中钻来钻去，假装敌人的我先藏起来，被捉住了，要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后来就不再当了。老师组织同学们晚上越野拉练，下午早早吃饭，大家集合武装起来，晚上翻好几个山头，不带水不带灯，带着大刀红缨枪，乘着星光夜色赶路，到第二天天亮才赶回家。我跟着后面跑，下了山才知道拉练结束，但现在就是想不起来跑到哪些山上去了。

    招林的妹妹白腊结婚，我们几个孩子也听到了，都说是地主的妹妹结婚。小时我们恨是地主成份的人，没办法恨他们斗他们，就想法子闹一闹，以为也是闹革命。那时农村结婚喜事闹洞房，我们一班小孩都听大人说了，不要到糖不让人把人接走。是下半年冬天晚上，地下有三四寸厚的雪，天空中缀着星星，星光闪亮，半个月亮挂在天边。看着迎亲的人来到招林家大门口，我们一般人就堵着不让进屋，说好每人要给糖果吃才能进，不然不行，说话似乎有底气有天大的斗志。迎亲的人都是婆家人，记不住我们的样貌，我们大家讨过糖吃过以后，回去吃过晚饭都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又来了，还有的系了红领巾戴了红五角星的军帽，穿了黄军装腰上系了武装带，直接进白腊住的房间，带了红缨枪的站在大门外晒场边把守。白腊的房间就住在茶号边的老房子，窗口面对老晒场这边。看到又来了一般人讨喜糖吃，迎亲里面有刚认出我们的人就说不能再把糖吃了，要把我们赶出来。我们就开始气愤了，站在屋外大声喧嚣，发出尖叫怒吼声，“打倒地主，打倒招林”的口号都喊了出来。站在外面雪地里，把捏好的雪球堆成一大堆，一个个朝白腊窗子里砸，里面人赶紧把窗护板上好后插起来。那时生产队是用怀沟里的水发电的，电压电流都不够，电灯不怎么亮。己径快到半夜了，村里人家家几乎都睡下了。把一俩个人去怀沟水电泵房，先把发电机提早关了。白腊房间变漆黑了，房间里的人都跑出来，里面房和外间房一起点上了煤油灯。我们一班孩子就混进大人之中，站在煤油灯旁，假装看热闹说话什么事也没有，突然嘴巴对着灯火苗轻轻吹一口气，什么人也没看到，什么人也没注意到。房间一时又漆黑一片，大家又一阵慌乱，慌乱中我们抢放在桌上床头橱上箱子上的糖，再点上煤油灯后，看到糖果变成光光的了。一次过后，又一次这样，招林的四兄弟都站了出来，似乎把灯就永远拿在手上，举得高高的，不放下让我们吹。我们孩子们个子小，看到没办法，就想到其它的办法再吹灯，把人踩他们脚后跟鞋子，一动脚鞋后跟掉了，勾脚弯腰扒鞋跟时，手中的灯又灭了，房间里又漆黑了，果盒里的糖果又没有了，最后实在没法只好借马灯来照明。闹腾了整个一晚上我们一班人才撤到外面雪地里休息，个个口袋里都装满了糖。嘴巴里吃着糖，又增加了精神头，增大了个个斗争得来的劲。那个时候就是单纯讨糖，喜欢吃糖，平时是一个糖屎都吃不上的。

    天要黎明前，远处的山上星星在闪闪发亮。招林家人让人家只有乘着天亮前好接走人。接亲的人要走了，也以为我们这般孩子闹了一晚也该睡了，就想静悄悄的离开。当时搬运陪嫁的东西没有板车，只有人用肩挑扁担，两头红麻绳梱着麻袋，里面装着陪嫁的东西。没有想到一班人没有走几步路，一班孩子们就从高家的槽门里冲了出来，个个拽着挑麻袋担子的人讨糖吃。接亲人说晚上给了，我们这般人就说那是昨天的糖，今天没吃到糖。招林兄弟们只好回去端来糖盒发给大家，黑夜里黑灯瞎火的，盒子里的糖被抢光了不算，还把做媒的人身上带着的，娘家的人送的糖也拿出来送给我们，才把我们哄走。又走了不多远路，我们又一般孩子早跑到前头雨搭子和知青屋边，从嘎嘎弄弄里钻了出来拦住了出路要糖吃，这次接亲的人说糖果讨了，再没有糖了的话。我们就说到第二天，饿了一晚上都吃掉了，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他们接亲人还留有糖果带回自已村子里发的。实在没得办法，把梱麻袋红绳子解开，把剩下的一点糖也拿出来分发 给我们一班孩子，他们才一个一个的挑着担子离开村庄。

    天上冬日的星星，在不停眨眼，一闪一闪的，像是睁了一晚的眼后，再拚着力最后睁大眼看着。星光更加耀眼，与帽子上的红五角星在黑夜中彼此相互在我们面前闪耀着，照着我们奋力前行。那时离开村庄的路在村庄下畈下首，要走过一个单板桥才能上大马路走。我们一班人中早跑到前头的，一个个站在桥上挡着路。看到我们在桥上，他们接亲人实在没办法经过，身上又没有糖果了。他们当中有些人打退堂鼓了，说回头走陈田村上首通过榨里（榨油坊）上去的路走，有人说接亲不能走小路，有人说接亲出村了，又走回头路进村不好，不吉利。这时招林家帮忙的人都没人送了，只剩下接亲的外面村的人，他们都不认得我们这个那个是那家的孩子，天不亮，站在桥上不好挤着往前走，怕有人跌下桥掉进水里。就这样，让做媒的人前来说话，挑担的人全部退到桥边南岸，桥上只有一个媒人和我们一班人在说话，左讲右讲，过去了半个时辰，天快亮了，最后放媒人一个人过去，到大路上的小店里，黑灯瞎火的喊人开店门，重新买了一些糖果回到北面桥头发给我们。我们嘴里又吃上了糖，才从桥上全部撤下来，让接亲人走过，最后望着他们从村牧塘大道走到大马路上，直到望不到那一班人的身影。我们一班孩子才高高兴兴回来，走在路上，一边笑着，一边唱着《闪闪的红星》里的“红星照我去战斗”的电影歌曲，就像收获无数战利品后的小红军战士一样。

   《闪闪的红星》电影放映半年时间后，在陈田小学的少年儿童中掀起了一场“学习潘冬子，争做党的好孩子”的运动。我要奶奶把帽上的红五角星又换新的钉上，红星闪闪，红星璀璨。当映山红的花再次开满陈田满山满野的时候，我又长大一岁了，手握着红缨枪，帽子上缀着闪闪的红五星，穿着黄军装样衣服和爸爸父辈们一起，站在开展起来的声势浩大的“批林批孔”运动中。长大了，考上大学去了，工作后，就离开陈田村庄。不知招林大伯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的，招林大伯的妹妹白腊出嫁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过她了。我想对他们说：那一个冬天的夜晚，糖要得太多了，也记住他们很多，他们一家人是陈田村庄最好的人。虽然那晚远去，但永远记住他们的过去。记忆常常在，现在回想起来，好玩好笑，少年时天真浪漫是这样在天真无邪的陈田中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