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也有轨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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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田村的木桥历史，有在下畈下边的单板桥，还有在村中牛栏后面的双板桥，其实，还有一个桥就是轨道桥。
       单双板两个桥我写过很多文章以后，写啊写，就想起了这个轨道桥。轨道桥的历史很短暂，这是小时候我给起的名字，因为看电影我看到过铁轨，火车过铁路桥。家乡的木头桥上也架上“铁轨”，这是我少年时期第一次见过轨道桥，第一次见过驮着石头驶过桥的轨道车。
      七十年代初，陈田村（和平队）农业学大寨，改河造田。从毛山到前坡，依靠从高到低的架式建起一座桥——轨道桥。陈田轨道桥建在军鱼潭从北到南的河上，北岸高，在石台到仙寓（占大）的公路上，南岸低，就落在前坡河坡滩上。山上炸下的石头滚落到公路边，大的石头用锤子砸成块块手翻得动的石头，再一个人或俩个人搬上轨道车，轨道车顺势滑下，拉着石头过河，跑来跑去。“双抢”结束，一般立秋后，秋浦河中水位到了最低位置。军鱼潭上的河水靠毛山和公路那边深，靠前坡河坡滩这边水浅。按架单板桥的样子，先在河中架设桥墩，在桥墩上架起桥板。桥建成由高到低的姿态，在单板桥上先支好像铁路上枕木一样的松木厚板，再在上面钉上比铁轨粗的杉木板条，把三厘米粗的钢筯两边用铁钉铁丝铁片固定在杉木板条上。轨道桥就这样架上了，实际上是架在单板桥上的两根（钢筋）轨道。轨道车四个轮子，像蓝飘碗那么大，轮子不像火车轮箍单边半凸，而是双边有凹槽。车架子都是用方方五寸厚的七块松木条，用榫头全部互相牢固住，从桥上怎么翻下来都不散的架式。人把石头抬上轨道车，放在车上也不用绑，简单码放好后顺势而去，轨道车跑到河滩地，乘势翻下轨道，一车石头正好落在河滩地上，石头全部翻倒在地，被人抬起去砌大埂。任凭轨道车自上而下滑下，俩人抬轨道车到轨道上，一个人推过河，又重新装运石头开始。遇到人多，炸裂的石头多，砌大埂的人多，两台轨道车交错在桥上运行，轨道车抬上抬下，轮流运动，不要都在轨道上就行。
      毛山头的下面今天还看到炸裂开来的岩石壁，当初是父亲带爆破队在那里开辟的。父亲没当队长后，是队里保管炸石头东西的人。炸石头东西（当时是硝酸铵TNT）摆在家里高高的壁橱上和床架顶上，我看到过，知道它的历害。父亲每天早早上工，准备好这些炸石头东西，自己拿在手上，先到山上去找一个隐蔽的灌木草丛中存放起来。带领炸石头的一般人，都是身强力壮扔得动大锤的年轻人。站在岩石壁上，一人扶着钢扦，俩人轮流扔动五十斤重的大锤。大锤是铁铸头，四面八方型，长六寸，中间的孔中安上用五个一寸宽的竹片绑在一起的长柄。举在肩上，大锤借助手和竹片的弹性，从肩上弹起来，砸下扶着的钢扦，“叮、叮、叮”的响声响彻毛山上和秋浦河两岸。那时我好奇，也爬到炸石头的地方，站在大人们中间，想扔大锤砸钢扦，但拿不起来。遇到岩石陡峭的地方，父亲一般人就把自己的身子用绳子梱绑着，吊挂在岩石上面的板栗树根上。扶钢扦的人斜扶钢扦插向岩石，俩个扔大锤的人斜着站在峭壁岩石下。这下借助不了肩膀的弹性，只好改成短柄握大锤，近乎水平似的扔着大锤，一下一下砸下钢扦。爆破时引线留得很长，父亲从吊着身子的那根绳子下去点燃引线，再爬上来，躲在离爆破点上面的树下，听着下面岩石的轰鸣声以及岩石滚向山下的声音。炮放好了，还要下来看看放炮的地点石头炸裂得怎么样。
      爆破时，大家都藏起来，连桥上运输轨道车的人，还有远处挑石子方的妇女们，都怕很小的石块飞过河砸向她们。除了二丈高的烟幕外，就是许多石子落入河中“啪、啪、啪”的连响声。爆破声后，轨道车就上桥过河来了，有时两个轨道车一起过来装石头，大家一起抬石头上轨道车，先上好了的就推出去让它滑走。遇到过轨道车翻车栽进河中的事，大家猜想可能是爆破后的河床震动，桥梁桥墩移动，钢筋轨道松动，还有可能是小的石子落在轨道边，大家没看到，急于放走轨道车驶过河崴的。傍晚收工的时候，队里每天都派人检查两边的钢筯轨道，重新加固。轨道桥的两边河中都是掉下的石头，还有翻车的石头，炸裂的新石头铺在水中，与长期水中黄黄的滑滑的布满水土的河卵石比起来，更加显得透亮，像是水中又有一条石头铺就的道路。现在前坡做大埂的地方，看不到轨道车翻车倒石头的地方在哪里，靠近公路边也看不到架起轨道桥的地方，但在毛山下悬崖峭壁上，几年前，我爬上去看过，还留有未炸裂到钢扦洞底的岩上洞口。我知道面前就是架设轨道桥的地方了。很多次从石台到仙寓下乡的途中，我就叫师傅停下来，站在河边的公路上，顺着轨道桥的方向望去：眼前的河滩地，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河滩上的河卵石，每个都是曾经我脚踩过的，现在眼睛也看不清了，水中已不见带有陵角的毛山炸裂石灰岩。望着轨道桥对面那道拦河大埂还有改河造田的地方，想象那时我是一个小孩子，和父母辈们一起战斗在那里，从一个小孩，成长成一个大无畏的红小兵。父亲的英勇，母亲的艰苦，成为铸造我性格的榜样。
       记住轨道车是天真好奇的，小时候就想看到火车。上大学后为了看到是电影中的轨道火车，一次竟然北辕南辙从石台先坐汽车往南赶到屯溪（黄山市），我呆在屯溪火车站轨道边很久，再乘火车往北赶到合肥。火车在芜湖又乘轮渡过江，我也下火车，看着一节一节的车厢爬上轮船轨道。我坐上火车了，我高兴看到轨道，看到火车了。从此以后，轨道车、轨道永远藏进在了我意识的深处，它成了体内的一根神经，时时刻刻牵动我的乡愁经脉。无论出差旅游还是认证检查，动车高铁带我去到世界的哪里，我都忘不了我的家在石台，我的家乡在陈田。

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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