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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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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2 14:17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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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家旺在家闷了几天,始终没想到解决办法。他老婆见他成天关在房里不出来,晓得是为了拦圩的事犯愁,便随口说,要是和丰家人一道做这些,现在就不是你一个人苦了,起码有人一起扛着一起商量,总比我那两个帮不了忙的兄弟强。听着老烧锅的话,阮家旺忽然灵光一闪。记得丰家丰彰德曾四处打听买田买地,如果把他拉进来不也是很好吗,不仅做了人情,还能分担一些麻烦风险。至于眼下图营长这里的麻烦,丰彰德应该还不太知底。丰彰文虽然听了一点,估计也不会无聊到四处张扬,何况图营长在丰彰文面前并没讲出不给拦圩的话。主意一定,阮家旺便披衣出门,很自然的“巧遇”了丰彰德,互相打过招呼,阮家旺就问:
         “听讲你想置田置地,有眉目了吧?”
         “纽哦。三五分的田地买了也纽意思,上亩把多的又纽人卖。还是你有眼光,早早就看中了拦江汊。唉,我是纽机会了”
         “切,搞得像我得了什么大便宜一样,不就是百多亩的拦圩嘛,你要是真想要,我就让点股份出来”
        突然喜从天降,丰彰德还真有点不信自己耳朵。不信,却又是亲耳听到阮家旺亲口讲的,不像是开玩笑,便也笑着追了一句:
         “你舍得?”
         “嗨呀,都是本红石矶早不见晚见的,又不是白送,我有什么舍不得?我也是看你为人好搭伙,又急着要田地,换了别人那就难讲了”
        俗话讲,好事要追着办。当晚两人就签了契约,阮家旺转让总股的一成半给丰彰德,并约定拦圩成功后再去县里办理正式的田地文契。
        这边和丰彰德办妥,阮家旺就又亲自到县里。他想尽快理顺这件事,省得丰彰德知道了前面的麻烦,还以为他存着故意推霉头的心思呢。新县长还没到任,一应公务由民团团总暂为代理。因阮家旺空手而来,代县长就很不高兴了,便说,“军队上的事县府是不好过问的。我也只是管着民团,你还是回去好好和驻军协商协商吧”。阮家旺拿出文契向代理县长陈情,说县府收了钱,就该帮他摆平这些事。哪知他不拿文契不讲这话还好,一提到文契就把代理县长的火头惹高了,便翻脸骂道:
         “好你个阮家旺,你伙同前任贪污官员作假谋利,这文契就是证据。来人呐,给我关起来,审他和前任贪官还做了哪些乱七八糟的事!”
        阮家旺被关了打了四天,等他儿子阮根长和丰彰德拿钱取保时,已经是遍体鳞伤不能动弹了。阮家旺活了五十多岁,哪里受过这等苦这等冤屈,回到家就再也下不来床,又伤又气,便渐渐的不好了。他老烧锅的罗大嫂看着丈夫的惨状,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哭,只能背地里轻轻啜泣。她后悔当初不该由着丈夫搞什么拦圩造田,费了银钱,受了这么多委屈和折磨,到头来却落到这个下场。老公受难,她心里滴血呀。
        阮家族长的事很快在红石矶传开,能去看望的都去了,可没人有办法宽解他帮他。丰彰德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也没有责怪阮家旺。谁都不想出事不是?让给他一成半的股份也是好意,何况阮家旺还只收他二百块的订金呢。丰彰德虽然心里很是憋气,但是除了义伢,也没有把这里面的懊糟事说给其他人听。
        因为这事,倒让丰铭义要田地的心思冷了不少。买不到田买不到地,花大价钱拦圩开荒还受冤枉气,这不是他丰铭义这样的人可以做的。那天见翠儿和丈母娘都在,他故意只和翠儿说:“不想田地了。连阮家族长都为田地背了霉,我一个小爬爬虫还敢想么?倒不如把心思放在做生意上,多结人缘,多找路子,有机会或许就能做大一点的生意”
        阮家旺躺在病床上恨天恨地,每天只喝点米汤,眼看着是日渐不行了。可是涂丕斌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见天的派人去他家要抓人要赔偿。红石矶年轻人都气不过,纷纷要像对待鬼子的办法找这帮吐屁兵麻烦,却又被长辈们骂歇了,说:
         “这是我们中国的国军,不是外来鬼子,你们就不怕背上叛匪国贼的罪名吗?血性不是这么用的”
        眼看着驻军闹得越来越不成样子,丰兴泰、丰兴华等一班十八九的狼胆毛头,就拽着曾暗里当过新四军的丰彰祥说:“小爹,这鸡巴政府太不是东西,干脆,你带我们去找铭诗小佬吧”
         “别乱讲!看你们毛里毛糙的样子,想让我蹲安庆监狱呢?等吧,再等等”
        阮家旺终于没有挺过去,没多少日子便撒手人寰了。一家人自是伤心欲绝,可最伤心的莫过他老婆罗大嫂了。虽然子女们都已成人,也都还孝顺,可怎么抵得上几十年的老伴呀。她哭,哭离她而去的老伴。她悔,后悔没阻止丈夫搞那个惹蛆的拦圩造田。可是,哭也罢悔也罢,终究是回不去了。阮家人见族长走了,便也像丰家一样,要他大儿子阮根长赶紧接位子主事,却被阮根长坚决拒绝了,说:“不照,坚决不照!我年纪太小,纽多少办事经历,纽本事为大家做事。也不想当这个族长了。你们推举一个有本事的,年龄相当的吧”
        其实,这不仅是阮根长的想法,丰彰文大儿子丰铭亮也曾讲过多次,讲他以后坚决不当族长,谁想当谁当去。
        阮家旺走了,他家的顶梁柱也差不多就塌了。儿子阮根长毕竟才二十几岁,安庆读书读不下去,想去外面闯世界又被父亲拦着,现在想跑就更不能了。老母亲怎么办?他不想经商,不想管家族里的事,更不想砸钱求人搞什么拦圩造田。罗大嫂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他既然不想当族长,那就随他去,劝也纽用。如今这势头,烂尾的圩坝还不知后面有什么妖蛾子呢,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一想起拦圩,罗大嫂就恨就伤心,决心不再揽着粘着了,只想尽快丢手,别再害了下一代。料理完丈夫后事,她就把两个兄弟和儿女们叫到一起,讲了拦圩惹的祸事,讲了兵痞们的纠缠不休,严词宣称必须放弃拦圩这件事,让那张催命的文契当废纸,甚至一把火烧掉。两个娘家兄弟一听就急了,说:“别呀,别急着丢手啊,看看有没有接手拦圩的,转一个两个钱也是好的嘛”。罗大嫂就问:“你们两个有钱接、敢接?嚯,你们两个都不接了,别人还愿意睁眼跳火坑?我看你们两个也别再做那个美梦了,看看你姐夫的下场吧,乘早避开瘟神,躲开那帮兵痞!”
        第二天,阮家放弃拦圩的话就传开了,只是还留下一句尾话,希望后来接着拦圩的人,能看在阮家死了人又花了这么多钱的份上,完工后看着给点田就好。
        两个兄弟被姐姐讲得也怕了,怕阮家退出后兵痞们找到他们头上,犹豫了好几天,便也决定完全退出。人命要紧,用出去的钱就算丢到水里、扔给狗吃了吧。不过也留了和罗大嫂差不多的话尾巴,希望以后接着干的人按他们花钱数给差不多的田地。罗大嫂见两个兄弟也完全退出,便干脆将县府发的文契一并塞给丰彰德,说:
         “我家老头子走了,儿女们和我两个兄弟又都不是做事的料,文契留在家里也是搁货,干脆交给你。你能接着拦就更好,到时候看着给我们一点田地就照了。要是不拦,就当保管一张纸,留着做个纪念吧”
        丰彰德本不想接这个招灾的文契,犹豫一下还是收下了。他心里想,外人不晓得文契转到他手上,只要自己不动工,那帮兵痞应该不会上门找麻烦。当官当兵的都是吃流水席,前头走后头来,哪天来个好讲话的也讲不定。要是时运好了,身上揣着政府文契,拦圩造田的大事就能接着做了。罗大嫂见彰德吞吞索索收了文契,晓得他担心什么,便安慰说:“文契放在你手里好。反正县政府登记的是我家老头子,只要我不讲出去,别人也不晓得在你手上。要是哪年有人再想拦这个圩,你拿着文契还可以做一笔交易,对吧?到时候愿意分我们多少,还不是随你们的便?即便这个圩不拦了,最起码,你以后还能拿文契跟后代讲,你本来是有田地家产的”
        丰彰德接下了文契,自然不是贪图今后凭文契找人换几个钱。罗大嫂讲得对,退一万步讲,即使以后搞不成田,起码老了还能给后代一个交代,不是我不想置家业,是世道不好。
        拦圩的烂摊子,一条缠人的魔障,现在阮家终于摆脱了。罗大嫂感觉卸下了千斤重担,也能让死去的丈夫不再担心官府找麻烦了。夜深人静,她一个人又想着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记得老头子讲过,他去找图营长时遇见丰彰文先坐在那里。他纽事跑到吐屁兵那里做什么?而且正是吐屁兵找她老公麻烦的时候。再后来就是丰家的丰彰德入了股,吐屁兵天天派人过来逼老头子,直到逼死了为止。而她却把拦圩的文契送给丰彰德...。天呐,莫不是,莫不是他丰家早就和吐屁兵穿一条裤子,存心把拦圩的事夺过去?明面上帮她老公,暗里和吐屁兵合伙做结?她越想越觉得真实,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只是不明白,那么正派的佳梁老人,怎么就养了彰文这个蛇蝎儿子呢!还有丰彰德,看起来一副厚道君子,原来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自此以后,罗大嫂心里就埋下丰彰德和丰彰文两个人了。她不知道是冤枉了他们啊。
        丰铭义被阮家族长的结局搞怕了,再也没心思打听拦圩的事。只是这样一来铭义心里就更急了。孩子一出世就会多一张嘴吃饭,许多要花钱的地方都是想不到的,一家几口人,仅凭这么个小店还不得饿死?慢慢的,他开始肯定,家里虽有丈母娘精心算计,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因而又急得睡不着吃不香了。翠儿也看出来了。虽说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这个家说到底还是要他们夫妻两个撑啊,她不能看着老公一个人干着急。她想了好几天,经过好一番自己较劲,便做出了一个几乎违背母亲的大决策,那就是和母亲摊牌说话了。晚上吃完饭,待林寡妇收拾好,翠儿便将母亲拉进房,又把铭义推出去,说:
         “你出门玩一会,要么自己找地方先睡”
        丰铭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她极认真的样子,就只能顺从了。出门玩是鬼话,还不如到西边店屋里当打坐的和尚呢。丰铭义进西边店屋里坐了会儿,终究奈不住好奇,便将房门开了一条缝。只见东边自己的房门关着,里面的母女俩嘁嘁喳喳或高或低的在争吵着什么,隐约还听到首饰光头什么的。丰铭义不敢问也不便过去问,反正是亲生母女,吵就吵吧,只要不是声音大得让外人听到就照了。
        很快就到了腊月,丰彰德的拦圩心思越来越淡,精神头也是越来越低了。腊八中午,十岁的小女儿仙菊喊他吃饭,他看了一眼,忽然悲从中来:连着几胎都是女儿,还想着搞田搞地有什么意思嘛,末末了还不是送给别人?!他原本想一直生下去的,可是烧锅的已经四十出了头,估计也纽什么指望了。他以前最喜欢小女儿仙菊的,现在却越看越烦,也不是烦孩子,是烦他自己。见仙菊喊他吃饭,忽然就想要喝几杯,又不愿意一个人喝闷酒,便对小女儿说:
        “菊伢,去把义伢哥哥叫来,陪我喝两盅”
        纽多大一会子,丰铭义就到了。他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十四佬下首。他对这个家太熟悉了,甚至比他现在的家还熟悉,还觉得温暖随意。十四婶把叔侄两人的酒盅子都已放好,一小坛子老酒和温酒壶也放在桌子上。温酒壶是锡制的,内外不沾的双层套件,一大一小,敞口的八角大壶里装热水,圆柱形带盖带嘴的小酒壶里装酒,大小壶都有各自的提梁。小的放进大的,酒热了就拎起来斟到杯子里。所以,也称双层酒壶是温酒器。丰铭义轻车熟路,将小壶拎出来,将坛子里的酒倒进小壶,往大壶里加三分之一深的开水,再将小壶轻轻放进大壶里。稍等了会儿,酒温了,他先给十四佬斟满,再斟自己的。丰彰德也不讲话,自己端起来,示意一下义伢,就一口干了。三杯过后,叔侄两个才开始正经聊天,聊生意,聊家事,不知不觉就聊到驻军。丰铭义说,那个涂营长真不是个东西,好像一天不挠钱就会死一样。同春茶行的李老板也不晓得哪里得罪了他,他昨天就派人把茶行砸了,还扛走了两大袋上品茶叶。不过那个姓钟的排长还算有点良心,要不是他拦着手下,估计李老板就不要坐着过年了。丰彰德说,是,那个排长小伙子是还不错,只可惜是当兵的。讲到图营长讲到当兵的,丰彰德又想起他的拦圩了,便深深叹了一声。丰铭义猜出他心里有什么讲不出的苦,便仗着酒意问。丰彰德本是打死都不讲的,今天被几杯酒烧开了心,又是当着极为可信的义伢,便忍不住道:
         “义伢,晓得阮族长阮家旺拦圩的事吧?”
        “这事哪个不晓得?别讲红石矶了,连周边的都晓得”
        “还有你不晓得的,红石矶哪个都不晓得”
         “哪个都不晓得,那是什么事哦?”
         “我也入股了,就在阮家旺最后一次去县里之前”
         “啊?!还有这事。那你也跟着赔了钱?是不是赔了很多呀?”
         “钱不多,就是到嘴的鸭子又凭空飞了,心里搅得好难过。想田想得要命,有县政府发的文契都不能开工,这叫什么世道!”
        丰铭义还要问下去,却被丰彰德摇摇手给挡回去了,嘱咐说:“我也就是和你讲一点,连你十四婶都不太清楚里面的事,你可千万别向外传”
        铭义晓得这事非同小可,便闷声了,端起酒杯一口干下去,把这件事也吞到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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