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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陈田村样子像个人，那村中的怀沟，就是流淌在胸怀的沟，在怀沟上面建的水泵房，就在陈田人的心脏位置。 以水泵房为界，将怀沟分为上段与中下三段：上段从高田畈往下到水泵房的路有一百多亩田，中段从去水泵房的小路到出村的大路也有一百多亩田，下段从出村的大路到下畈下头也有一百多亩田。 水泵房里面除了抽水的水泵，还有向全村照明的发电机。白天生产队里有专门的人去抽水，傍晚生产队里有专门的人去发电。水泵房很大，树起的房屋比人住的房子还大，门比各家各户的门都开阔，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只水泵发电机两台机器。从上而来的怀沟水在水泵房前一分为二，分出半沟水到水泵房抽水发电。分流口有两个闸阀，一个闸去怀沟的水，一个闸往水泵房的水，两个闸口的旁边一年到头总是堆有十几块闸板。白天天不亮，关闭去水泵房的水，让怀沟水流向中下段，流向村里的洗衣埠，村里妇女早上洗衣洗菜挑水烧饭；白天上午，关闭怀沟的木闸，水到泵房抽水灌溉中上段稻田；傍晚，关闭怀沟的木闸，水到水泵房，带动发电机发电；到深夜了，水泵又抽水上来灌溉中上段田地，一天到晚都抽水灌溉发电。水泵房里的水泵就像人的心脏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不停的运转。 围在陈田村庄周围的，三个一百多亩田地，都是靠怀沟水灌溉。夏天的水泵房，特别喧嚣热闹。白天，水泵不知疲倦的转动着，泵叶搅动水的响亮声音响起在水泵房四周，还有外面泵筒出水口哗哗流水的声音。陈田上段中段下段的田地都享受怀沟水的滋润，中上段的田地抽水灌溉，下段的田地从怀沟放水灌溉。相传叔是放水员（父亲是队长半个放水员），每天的任务就是先到田地边到处转转，看看哪块田干哪块田湿，是关闭怀沟闸板抽水还是关闭水泵房闸板放水。把那些要放水的田块缺口先扒开，不要放水的先堵上，再去水泵房一块一块起开木闸板，水就这样带动水泵忽忽的转动，哗哗的流到每个需要灌溉的田里。今天流向这里，明天流向那里，流到村庄周围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刻渴望生存的稻田，还有陈田人，就这样接受水泵水的滋养。水泵和周围的一切成为了一体，我似乎看到水泵如同人的机体心脏，日夜不停工作的辛劳。 水泵生了病，累坏了身子，有时候一天坏两三次。水泵抽不出来水，父亲就到村里喊来八九个身强力壮的人。先关好闸板（水还有漏的），让人下到泵沟水泵边，把水下固定的螺母松开，再放下四根粗壮的绳子，到流水下的泵体四周，栓住泵周围的铁栏栅。八九个人一起喊着：“一二三、一二三”，把水泵拉出水边，一鼓作气，拉到空中不换手，最终把水泵放到地面上。大家帮的帮，动手的动手，都拿钣子拆开水泵，换好轴承上好黄油。还是八九个人，再用绳子把水泵拽起来，慢慢向泵沟移动过来，把水泵放到泵沟中去。安上螺丝固定，再安上两米长的轴芯，接上大转盘。水泵又开始抽水，又开始发电了，从夜晚到黎明，从上午到第二天傍晚，水泵就是这么不知疲倦的工作着，真的像陈田人的心脏一样，一刻不停，从未歇息，停止转动。 夜晚，“突突突”的皮带声在周围寂静的夜色中像是疾驰的马蹄声，越走近水泵房听到似乎越来越急。水泵房的灯光微弱，照不清父亲看房间墙壁上电表数字在动。父亲总是细心察看电表上电流的大小，看水泵带动发电机的皮带转动形式，仔细听“突、突”的皮带声的异常不同。他站稳了，用有力的双手握紧一柱石腊擦在皮带上，擦在大转盘上。摸摸这摸摸那，看发电机身体热不热，看看皮带烫不烫手，用手摸摸大转盘中心看热不热，防止皮带与水泵带动的大转盘摩擦过火冒烟，还有皮带的打滑脱落。夏天的夜晚，天上总是忽忽的亮着，虽然没有了白天的炙热，但夜晚温度还很高，我看到父亲一晚上去水泵房两叁次，浑身淌出许多汗水。父亲吃过饭，习惯于走在去水泵房的路上，还有高低不平的坎和放水的田沟，一时有些踩到沟边，父亲身体似乎倒向一边，但又坚强站稳。我有时跟在父亲的身后，更多是父亲一个人走在去水泵房的路上。我看到父亲执着的脚步，那是走在带给村庄光明的一条路上。夏天的秋浦河是条深情丰盈充沛的河流，似乎怀沟水也满含着深厚的感情，带给水泵房，又一往情深日日夜夜送给陈田村。水泵倾注更多的河水给陈田的人和地，发出更多的电给陈田的人和家，水泵房带给陈田人更多的滋润和关照，光明和温暖。 白天，我喜欢来水泵房旁边玩，父亲总是和放水员相传叔关起水泵房的门，怕我掉进泵沟。深夜，村庄里的灯都熄灭了，父亲一个人还走在从水泵房回家的路上。流经怀沟里的水渐渐少了，进到水泵房的水不够发电了，水泵房里“突突突”的皮带声变了调，“踏踏踏”响在冬天的夜里。皮带软塌塌转动着身，转动速度慢了很多，似乎要掉下来，水泵带动发电机发出来的电也少了，发电机发不出来电，家家户户的灯也暗了许多。是父亲当队长，第二天就喊一班人到山上砍来细毛柴和草，放在老大坝的水流处先压上，再又喊一班人挑沙挑土石，把坝中间向河下游泄流的口子堵死，让更多的水流向怀沟。是海珠姨爹当队长，父亲就告诉他，怀沟水少不够发电。这样，第二天，姨爹喊人捉隔（堵坝），老大隔（坝）上下又热闹起来。家家都去人，我也喜欢跟着去，就是因为老隔下水没了，有了许多的鱼和虾暴露了出来，在我眼前直跳，我喜欢看到它们。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后村里通上了高压电，水泵还是辛苦过有段时间，再买来电动抽水机替代。我上大学后，水泵房拆除没有了，分田到户后，水泵房的位置成了牛栏地和菜园地。 水泵房真的像陈田人的心脏一样，每天分分秒秒不停的在运动。时刻二十四小时在转动，它为陈田村带来电和水，为陈田人带来光亮温暖和新鲜“血”液。水泵房是陈田人的心室心房，小时候，我对怀沟的敬意，也是由于它这里有水泵房，我喜欢来玩。不停转动的水泵房，我看到它就看到陈田村的光明和丰收，陈田人的希望和未来，它深深地臧在陈田人的身体里，它就是家乡人那棵永远跳动的心，也深深镌刻着父亲爱陈田这片土地的良苦用心，现在是我厚重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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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1 08: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