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池郭西街轶事（二）

清溪隐士

贵池郭西街轶事（二）

一个没有烟火气的城市是冰冷的，一个有烟火气的城市一定是温馨的。

贵池城的郭西街是个充满烟火气的老街。这条不太长的街道，有两家茶馆。赵家老茶馆在街的东头，还有一个茶馆历史没有赵家茶馆历史悠久，叫红星街茶馆，在街的西头。除茶馆之外，饭店酒馆以及早点店在街道两边，一家挨一家，从早到晚烟熏火燎，香味扑鼻。

对于红星街茶馆我没有什么记忆，但赵家茶馆我却记忆犹新，因为我经常去那打开水。赵家茶馆三开间的门面，摆放着七、八张大方桌，一色的长条凳。进屋左边靠墙的地方是一个烧开水的大老虎灶。整天灶堂里炉火熊熊。

一大早茶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这些客人大多是附近西北二门的菜农，为赶早巿，把清晨刚摘来的新鲜蔬菜，摆在茶馆门口，边喝早茶边卖菜。灶堂里柴火熊熊燃烧，开水在闷子锅里翻腾着，热气在茶馆的屋顶上弥漫。

茶馆里的伙计拎着大铁壶忙着给客人斟茶倒水，来这里喝茶的客人们谈笑风生，就着美味早点喝着开茶，油条花生米外加香干臭、酱生姜，就品那口滋味，细嚼慢咽，口口生香。端起茶碗啜一口开茶，那一刻真有无与伦比的幸福。

卖小吃的小贩，有的头顶着笼屉，叫卖米粉蒸糕，有的手挽着木桶，吆喝五香蚕豆，在茶馆里来回穿梭叫卖。空气里飘荡着各种小吃的香味，那时候茶馆里的生意是何其兴隆。

据《贵池县志》记载，这间赵家茶馆是赵胜的产业。赵胜在清末民初之际，是池州巨富。经营过旅馆、茶楼、澡堂等，在我的记忆中郭西的赵家茶馆，茶馆对门赵老七家的小粑店，茶馆西面小巷里的“华清池”洗澡堂，都是池州城人尽皆知的赵氏产业。

这个洗澡堂就在茶馆隔壁的弄堂里，澡堂的名字倒是别出心裁，叫“华清池”澡堂。由一条青石板铺砌的巷道通向里面，显得古朴幽静。逢到年关，七街八巷前来洗澡的大人小孩摩肩接踵，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去晚了常常站在店堂里候铺位，急得在店堂里边晃来晃去，就像如今大饭店里排队等桌子一样，看着别人洗得酣畅淋漓，都急不可耐的想跳到水池里爽快地泡上一把。

洗澡间里有两个大澡池，分别是热水池和烫水池。池的帮底概用水磨石做面，光润滑溜，热水池里年轻人与小孩居多，下池之前需用毛巾蘸水先擦擦身子，否则陡然下去也觉很烫，上年纪的喜欢在烫水池里泡，烫水池的底下有个烧水的大锅，锅上置一方木格架，有人躺在上面，在沸腾的热气里熏蒸，此时一定让他觉得自己飘飘欲仙了。

天气越冷，池子里的水就越热，平时池间水雾像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大冷天则是云腾雾绕，面对面也难看清容貌。不过绝大部分人喜欢坐在烫池子这边沿子上洗，可能水越热，身上的污垢越好褪掉的缘故。在这里显不出人的气质、风度，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商店老板，无论是街头手艺人，还是在政府职员，一律赤条条相对。毫不拘谨，谈笑风生，随意尽兴。

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平时很少去澡堂洗澡的，每逢寒冬腊月快到过年的时候，随着大人才到澡堂里洗个年澡，整个冬天由于天气冷很少洗澡，身上的垢圾（贵池方言）一搓一大把，只有到澡堂里才能洗得清水，所以对于洗澡堂有更深的记忆。

赵老七小粑店和赵家茶馆门对门，老贵池人应该都晓得这家赵老七家的小粑店，也尝过他家小粑的味道。这家粑店的店主赵老七我是见过的，算不上魁梧，但个子很高，头发稀疏遮不住光光的头顶，说话嗓门大，像放炮似的。记得破四旧时期几个红卫兵借着破四旧立四新之机，到店里弄闹事，影响生意。赵老板见状好言相劝，可是那些红卫兵不买他的账，赵老七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拍着做粑的案板大喊：“恩们造反，还造到我小粑店里来啦，做小粑还犯法了！”气势汹汹，声音如雷贯耳，那班学生娃闻言悻悻而去。这句话至今还让人忍俊不禁。

赵家小粑店的粑不是油煎，而是用蒸笼蒸，这种米粉蒸粑确实好吃，在老街可谓家喻户晓。百年老店，家族传承。蒸粑用的米粉，是精挑细选上好的籼米用石磨磨出米粉，用细筛箩筛三次，筛去上面粗的，下面最细精粉用热水拌和，揉出的粉团绵软，颜色如白玉一般。用小青菜虾米豆干装心，做出的米粉粑上蒸笼蒸熟。一次可蒸五、六笼，一层层码好，大锅里盛满水，灶里烧着旺旺的柴火，火苗窜得老高，店堂里热气腾腾。蒸好后打开笼盖，顿时香气四溢。白白的米粉粑晶莹剔透，透到里面的绿色的菜心隐约可见，恰似一块块带绿的白玉。不用品尝味道，那色就已经夺人眼球了。

这样精制的美食缘于每道工序的精挑细作，每一个小粑都是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它浸润着老店里赵老七师傅的精湛技艺和对食物浓厚的情感，一陈不变的传统手艺和精益求精的态度，把这种特有的老街味道表现得淋漓尽致。

住在老街里的人们，每天早晨都会来买粑，特别是茶馆里的许多茶客，更喜欢吃这样的小粑。每次上茶馆喝茶，总要用青荷叶托来三、五个小粑就着开茶慢慢品尝，绵软可口，回味无穷。粑吃完了，桌上剩下留有余温的荷叶，还散发着淡淡的粑香。

在赵老七阁小粑店的西面，没有隔几户人家，其中有个剃头店，朝街的一面是几扇镶着玻璃的门，此处按下暂时不表，单说剃头店隔壁的董回子清真小吃店，这是回子开的店铺，专卖牛肉包子和油葱饼，师傅应该是安庆那边过来的，在郭西街开了这家店，店里的牛肉锅贴包子确实好吃，煎得油黄的外皮，又香又脆，牛肉馅子汤浓肉嫩，一口咬下去浓香四溢，不会吃的还要烫嘴。每天门口排队买包子的都站到了路中间，许多路人看到这样壮观，也不免停下脚步，思忖着：“包子这么好吃，也买两个尝尝吧，”因此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董回子店的师傅每天半夜起来和面，面和得不软不硬，在一口像大木盆般的釉缽里和面，是要一点力气的，大师傅系着白围裙，卷着袖子熟练地在和面，面揉到恰到好处时，釉缽四周一点面粉也不沾，柔软的面团透出光泽，象一卷绸布卷在那里，还散发出面的香味。和好的面放在案板上揉成一长条，用刀切成一个个面团，只见大师傅拿起一个面团，抻平洒上葱花五香精盐香油又揉圆，用擀面棍三下二下就擀成了饼，操起擀面棍将面顶起旋到锅里，象一块白缎子平平整整地铺在锅底，他那毫不费力得心应手的样子让人折服。锅底下炉火熊熊，先在锅里放一瓢水，不一会热气腾腾，揭开锅盖洒上芝麻用油刷子把香油刷到煎饼上，待锅里水烧干后用长长的铁铲子将油煎饼翻边，两边都煎得金黄金黄，那香味扑鼻而来，师傅熟练的把一整块油饼铲到案板上，很规则地切成八块三角形，那时候的油葱饼七分钱一块，我每天早晨都去这家店买一块油葱饼吃，那种味道至今还珍藏在我的味蕾里。

1202

好味道 老街里有烟火

huachangsan

老师：董回子还开吗？

清溪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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