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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看到大街上许多卖糖人出现了,他们有卖糖巴的,有卖包心糖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块糖。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要过年的时候,农村里的人自已家里都先熬糖稀,再做冻米糖稻花糖芝麻糖。我家稻花糖做得多,冻米糖做得少,芝麻糖只做一点点。
熬糖制糖稀(饴糖),再做各式各样的块糖,这都是过年前要做的事情。熬糖的时间父亲确定以后,父亲对奶奶说,要把熬糖的米准备好,我总是听到奶奶和父亲的对话:“今年没有多少糯米,就不用糯米熬糖稀了吧,用籼米算了。”没有糯米熬糖,父亲就问没有糯米的话:“今年队里分得糯米不是有几十斤嘛,都吃掉没有啦。”奶奶只好向父亲解释说,糯米去了那里,谁人家的女人生了孩子,从我家借走了几斤糯米去了。有一年,家里糯米和籼米都没有,连吃饭的米都少,父亲就和奶奶说,那今年就用山芋熬糖稀吧,山芋又不多的年份,还问别人家借米熬糖过。到了熬糖前一天,奶奶就把锅台里面一年四季都不用的大铁锅洗上几遍,又用竹刷刷上几遍。不刷干净,有地方没抹干净,父亲说在这样熬糖锅里熬糖难成糖稀(糖巴)。其实是想告诉奶奶,熬糖的锅要干净,不能有半点污垢,熬糖是家里每年的大事,还有就是教育我,做大事不能轻率要有正式样。从一粒一粒的米到粘在一起的糖稀,从当初的硬硬的米粒到软软的甜甜的糖稀,就像施加魔术般的魔法,是千锤百炼,千变万化的结果,来不得半点马虎。又听到父亲的话,奶奶把楼上大木桶饭甑拿下来了,拿到怀沟里也洗上很多遍。洗上叁大脸盆的稻米,将大米放入木桶内浸泡一个时辰,又反复搓洗,捞起洗净,用筲箕先沥干稻米,待水沥尽,淘米水给猪吃。
父亲一大早就将泡过沥干的大米装入大木甑内,又放到大铁锅中蒸,在大铁锅中加上到木甑中部的水。奶奶点上大铁锅下面的锅笼火,用劈过的粗柴大火连着烧,烧到中午,大米蒸透两个时辰。父亲从队里中午做事回来了,掀盖看米粒熟透后,将米饭从木甑倒在洗干净的簸箕里,再倒入盛有清水的水桶内浸泡,看到饭粒膨胀鼓鼓时,再捞着重新上锅又蒸一个时辰,用手抓把米饭柔软不硬,米饭吸足水后变成一个个白珠子似的。此时另一边,母亲把一包围着多层旧衣,放在火桶中催生的麦芽的袋子拿出来了,解开袋子已经看到芽长到一指关节长,正在厨房外面粉碎成浆等着父亲用。父亲将熟透的米饭倒入大木桶扒散,稍微冷却后,将母亲手中的麦芽均匀泼于米饭上,与米饭反复拌和,生怕有的饭粒没有拌到。当手中米饭还未完全冷却时,又把桶盖紧,上面加大石头压住,让人搬不动,四周围上厚布,密封发酵。父亲还告诉奶奶,在木桶边加温,防止桶里温度下降。密封半天发酵好了,晚上父亲做工回来了,将大铁锅正在烧开的一担开水,掺入坯料中反复搅动,又再密封一个时辰,掀起桶盖,看到坯料自动鼓泡上浮。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将发酵完成后的坯料,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过滤取汁,除去浮渣,再重新倒入大铁锅中蒸煮浓缩,父亲喊奶奶要大火猛烧,看到大铁锅中汁水没什么了,就又告诉奶奶用锅笼里剩余火石头慢烧。父亲站在锅台边不断搅动大锅里的糖汁慢熬,当汁液最后变稠,划拉不动,慢慢呈黄色时,让奶奶赶快灭火,就成为饴糖(稀)了。
我一晚上都蹲在锅笼间,看着奶奶生锅笼里的火。锅笼门口的长条凳,厚重,凳板五寸厚,凳脚五寸粗,有时是为剁柴用的。奶奶一个晚上坐在上面添锅笼里的柴,我也坐在凳子上,靠在奶奶的怀里,有时站起来看看锅中的糖水熬的怎么样。东厢房的火炉旁这个晚上我不会踏上一步,父亲过一段时间又回来掀开锅盖,用木板铲剐锅里两下。父亲熬煮糖稀,我帮助奶奶抱柴添火,看着父亲在锅台前和东厢房跑来跑去,锅笼中的火熊熊燃烧,我的心跳像锅中的熬糖米水一样跳动。夜晚更深了,父亲不断的用木板铲铲动大锅里的糖稀,我望着锅中的稀稠的糖水,在心里呼唤着:“糖水啊糖水,快些变成糖稀吧。”这个夜晚,我时刻在盼着吃到过年前的第一口糖,这是我记忆最美的事情。父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双手在锅台上挥动的木板铲像是指挥家一样,在从容指挥着熬糖的节奏,在锅台的锅桶杠盆中演奏“甜蜜的事业”这首歌曲。从大米变成淀粉,从淀粉变成糖水,从糖水变成甜蜜的糖稀,熬呀熬,熬到下半夜,到锅中的糖稀抓着不粘手,有点烫手,双手就马上沾点水搓一下。看到父亲双手从大锅里,能把糖稀一点一点拉起放在锅台的团牢中,都不粘贴任何东西抱走以后,熬糖才算真正结束。奶奶就马上站起到锅台边,剐下锅中残存在锅底的糖锅巴,是留在锅边没有被父亲绞上来的残余糖稀,还有就是在整个熬糖中从没搅到的锅底地方,以及巴在锅底某个时间突然火大了焦了的蚕豆大一块地方。就看到奶奶飞快用铁锅铲铲下来,放好在碗中,让我尝了一点,就催我快到堂前去,看父亲拔糖去,说:“糖锅巴明天吃,去吃糖稀。”我知道奶奶的心思,让我今天晚上在父亲的手边,吃到糖稀就行了。我站在父亲旁边看拔糖,跑来跑去,又一会站住不动,不止闻到春节来临糖的气习,更多是眼中看到父亲快乐的神态,父亲把糖稀在拔糖的过程中,大踏步上下摆动,前后拉伸,就像是舞台上的舞者,怀中抱着糖稀扭动着身体,展现自已劳动的身姿,人与糖稀变成具有艺术统一的形体。
我像是从早上蒸米饭开始,就与今天的米息息相关一样,把煮米熬糖看成是今天生活过程的一部分。从米变糖像是在体内一样,变幻燥动,从一粒粒米发展到与自己紧紧相连的有机体。我跑到堂前,看到父亲在拔糖,父亲每一次拔糖的动作,都似乎是我在身上用力一样。至今记得父母亲睡的西厢房的门柱子上,还钉有放上插棍拔搪乚的上下两个卡钉,这个卡钉与房子一样岁数。这个卡钉前几年还在上面,现在不在了,只剩下门柱上面两个洞,下面两个洞。父亲把糖一把把甩过插掍上的拔搪乚,又把糖稀拉起很长,又甩过拔糖乚,有时用手扭动整个糖稀,把糖稀变成一团,再又通过插掍拉开。大半夜了,父亲看到我一个人还站在他身边,他就顺手摘下一小颗糖稀塞进我嘴里,看我嘴没有顺势张开,就塞在我胸前的手里。拔糖过了很长时间,看到糖稀的弹硬性差不多了,父亲就一把抱起放到事先准备好的有着米粉垫的案板上,剩下的功夫就是切糖块,做一粒一粒的实心糖,和中间加红糖芝麻做包心糖了。留下大块的变硬的糖稀,就成了糖巴,过两天做稻花糖和冻米糖。我吃了糖,实在等不及父亲他们全部做好糖,就上床睡觉去了。睡梦中还听到父亲和奶奶母亲们,切糖说话的声音。做好的糖收藏起来后,再也看不到糖,想不到吃了。第二天,奶奶把昨晚留下来的糖锅巴,一晚上糖锅巴自己瘦变成了只有一个乒乓球大小,塞到我的手心里给我吃。就这样,经过一天一晚的蹲守,我终于吃到了糖锅巴,那是为了准备新年的糖的锅底,是沉淀的糖浆,是厚重的糖底色。
新年要到了,真正新年的糖稀,糖巴,就在奶奶父亲母亲的忙碌中来到大家的眼前。想起余光中写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的诗。小时候,乡愁是一团小小的糖锅巴,粘住我的嘴巴,藏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家人的甜蜜。是祖母的爱,父母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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