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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娘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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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3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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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娘的人生
/愿意看的人
     壬寅腊月二十二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三九里的雨是裹夹在寒风中的,让人感到切骨的寒意,这个时候人们一般都不愿出门,享受着家中的温暖,甚至还享受火锅和饮酒的快感。然而在通往云门山中的路上足有百人不顾细雨,不顾风寒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在为一位九旬老妪送葬,这些人中有八旬的老人,有抱在怀中的婴儿,有人带着白色的孝帽,也有戴着红色孝帽的人,中间还夹杂着几个戴着绿色孝帽的不是被人牵着就是被人抱着孩童(民俗,曾孙辈戴红色孝帽,玄孙辈戴绿色孝帽)。如此规模的送葬队伍在当地实属少见,如果仅从从送葬的规模和从送葬人的成份看,这位逝去的老妪一定是一个有福之人。然而这位逝去的老妪却是一位极为普通的农村妇女,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一辈子生活在山村中,就是这样一个村妇凭着自己的孝行、德行、刚毅不仅赢得了家族的尊重,也赢得了全村人的尊重,这位老妪不是别人,他就是我的婶娘。
     婶娘,实为我的堂婶,她生于民国二十四年(1933),七岁作为童养媳来到莲玉里成为我的婶娘。1949年解放后,人民政府颁布了婚姻法,许多像她这样的童养媳当年都选择了离婚另寻夫家,然而她却没有,因为她念婆母没有虐待她,更念如果她要是走了,这位身材矮小且体弱多病的婆母将会更加艰难,正是她的留下使这个家庭成为一个完整的家,使我的小奶奶能安度晚年,在含笑中离去;使我的四叔常年能够吃了干净碗放下邋遢碗,一辈子幸福满满;使她的一男三女四个孩子能够穿上整洁的衣服,过着滋润有趣的童年生活;晚年能子孙绕膝,四世同堂,享受着普通人追求和希望的人生生活。然而这些表象的幸福和风光让婶娘却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说出来都让人心痛,让人心酸。
     婶娘的四个孩子均出生在五十年代中期至六十年代初,孩子都成长在搞集体的年月里。虽说我的家乡是个山村,但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村庄,全村有六个生产队,不仅烧锅柴困难,就连吃水也要到几百米外的井里挑。更难过的是当年一个工分值只有三四毛,全家三代七口人只有四叔和婶娘能在队里劳动,可以想象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年辛苦到头年终决算,不仅不能从生产队里拿一分钱回家,还落得个超资,年关好不容易杀头猪,也只能送给队里抵着超资款,最后剩点猪头、猪脚等下水算作过年给老人孩子打牙祭的美味佳肴。在婶娘家最为艰难困苦时,四叔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熬糖,为家里挣点小钱,即使是这样在那“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月里也要交一半到队里,否则就会没收熬糖的工具的情况下,也愿意在数九寒天日夜劳作吃那份苦。四叔熬糖技术那是没话说,但却要婶娘烧糖锅配合,娘娘吃的那份苦,受的那份累绝不比四叔轻松,婶娘那是日夜守在灶门前,因为熬糖要掌握火候的,要大火必须有大火,要小火必须有小火,否则糖是熬不好的,一季糖熬下来婶娘人要瘦好多斤,我这个侄儿是亲眼所见的。因为娘娘的儿子与我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他仅比我早三个时辰来到这个世上,我与堂兄年少时如双胞胎亲密无间,我俩一起长大,一同上山,一道下河,害事也都有二人份,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儿时的我许多时候吃饭、睡觉都在婶娘家,所以我对婶娘家的情况是十分了解的,婶娘吃的苦比四叔还要多。在那搞集体的岁月里,农忙季节不仅仅男人下地干活,女人既要操持家务也要去队里参加劳动。要说婶娘身材瘦小,真的没有什么力气,同样也要出工劳作,目的是挣工分,分点工分粮养活一家老小。特别是“双抢”季节婶娘更是辛苦,凌晨三点就起床下河洗衣,洗完衣回家做早饭,不到七点就得去晒场去晒稻,仅仅是晒稻婶娘还能承受的,如遇上突发雷雨就苦了婶娘这样的女人,打堆、挑稻即使是强劳力也都受不了,何况婶娘这样瘦弱的女人,有几次抢雷雨婶娘都晕倒在晒场上。正是四叔的勤劳,婶娘的刚毅所有的孩子每年过年时都能穿件新衣裳,我这个侄儿也能得到几毛钱的压岁红包,说实话从小我就喜欢、尊敬婶娘。
      婶娘度过了艰难的岁月,四个孩子都先后结婚,农村也实行了大包干,堂兄外出打工也能挣钱,按说婶娘应该能过上舒适安心的好日子,然而我那堂兄却不争气,染上了好赌的毛病,小打小闹也就算了。1988年他偷拿老婆做小生意的300多元去赌,结果是输了个净光无法交代,只得将装钱的小包用刀片划破造成被盗的假象,后被妻子识破,愤怒的妻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最后竟抛下不到两岁的儿子离婚另嫁他人。从此之后婶娘既当奶奶又当娘,一根勺子一个奶瓶养育着年幼的孙子,当时婶娘只有五十多岁,吃这份苦她还是能承受,然而精神上的折磨使她难以忍受。我那堂兄不再结婚也没有什么,但常年在外打工没有一分钱到家,腊月回家即使交了几百元钱,年后离家时已是身无分文又从父母那里要走几百元的路费,让两位老人伤透了心。为抚养这个孙儿两个年迈的老人吃的苦没有人清楚,只有我那苦命的四叔和婶娘清楚,正是两位老人凭着超长的毅力和韧劲将孙子养大成人,并倾其所有为孙子成家立业,孙子结婚那天四叔是大笑狂饮,在醉意朦胧中喊出:“我和老奶奶没有白吃苦,终于有了今天,我也有了出头的日子!”不久重孙女出生了,耄耋之年的四叔和婶娘那是打心眼里高兴,这也正是人生的期盼和最幸福的时刻,人生幸福莫过于四世同堂,从此这个家庭增添了欢声笑语。
      然而一次事故再次击碎了四叔婶娘的幸福,他们的孙子在一次事故中受伤住院,医生说可能会留下残疾,而他们的孙媳一听感到害怕了,如果我那侄子真的残疾了这个家庭真的会陷入绝境,那年我四叔和婶娘已年过八十,我那堂兄也年近六十,干不了什么重活,且好赌的毛病还时常发作,这丫头以为这个家庭无希望了,采用了不辞而别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家,偷渡到缅甸与人结婚生子,从此婶娘的重孙女失去了母亲,不得已我那苦命的婶娘再次担负起抚养重孙女的重任,好在我那侄子经过半年的休养并未留下多大的残疾足以让人欣慰。一对耄耋老人养育幼童真的太难了,半夜里孩子吃喝拉撒婶娘起床都困难,慢了一点孩子就会将屎尿弄在床上,婶娘那几年冬天从未脱过衣服睡觉,你说有多艰辛多艰难,二位老人凭着顽强的毅力精心养育孩子,送她上幼儿园、上小学,使这对风烛残年的老人倍让人心痛,倍让人尊敬。三年前四叔临终前,流着眼泪断断续续地对婶娘说:“你嫁到我家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想来世我们再做夫妻报答你了。”
       婶娘走了,婶娘是因感染了病毒,只有三天时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婶娘入殓时,她那年仅九岁的重孙女顶着红色孝帽跪在太奶奶灵前似乎什么都明白,双眼呛满着泪水在叩拜,用她那稚嫩的小手认真而又虔诚的每接过一支香,嘴里喊一声“太奶奶您走好”,每接过一个灵碗嘴里喊一声“太奶奶走好”,看得让人心碎,看得让人心酸,看得让人越发尊敬这位逝去的九旬老妪。这时我早已泪挂两腮,我深知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婶娘她用一生的贤德和刚毅换来的,因为她用瘦弱的身躯养育了三代子孙,书写了自己朴实无华而又备受人们尊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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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3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虽是家庭琐事,却是感人倍至,这就是前辈们勤劳刚毅朴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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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3 17:49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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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3 18:01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是这种精神让我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绵绵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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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中的羌笛 : 说得好啊,正因为这普普通通、芸芸众生的一个个老百姓有这样的坚韧、顽强、勤劳,家才成为家,国才成为国,中华民族才历尽苦难而像野草一样.....
2024-2-8 16:05 来自安徽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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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3 19:38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实版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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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3 20:58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吃一辈子的苦,物质上的苦还好些,精神上多大的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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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4 05:36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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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4 08:01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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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5 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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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7 13:48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1933是民国廿二年,3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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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看的人 : 谢谢指出,确实错了。
2023-1-28 16:44 来自安徽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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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30 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民国二十四年是1933年?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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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9 21:57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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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1 06:23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实版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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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6 09:06 本帖发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的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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