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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牌下》文学创作小组
日历翻至“2012年8月28日”这一页了;他终于可以去远方上学了。 蓝色磁介质车票载明旅程时刻:K1071次,新空调硬座,18时25分始发安庆站,终到北京西站。 几天以前,车票已被他从火车站取回,装入书包最里面的那个小兜;余下的空间,被八宝粥、方便面、圆面包、矿泉水及牙刷、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填得满满当当;夏、秋(春)、冬三季衣物,被母亲规规整整地叠进红玉姐姐送的双轮行李箱;另将暂时用不着的证件及银行卡拿塑料袋包裹严实,夹入行李箱的棉袄的内兜。 母亲定是要陪他去大学。红玉姐姐想带上她儿子奕文一同前往,以此兑现很久之前许下的旅行承诺,免得奕文每每都拿这件事开涮。母亲说,既然奕文去,那就把秀莲表嫂的那个小两岁的儿子景涛也带上,两个人做个伴。大舅妈听闻这一行人将要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要求加入亲友送行团。三婶帮忙找了小轿车,随车去火车站。待一行人进站,她再随车返回。一行人17时许抵达安庆站。阳光洒在站前广场,晕染一层金黄的光氛;西行的落日将男女老少的身影拉成身高数倍之长。东、南、西三面,一波又一波行李箱、编织袋、乳胶漆桶、铁质便携折叠推车三五成群地朝进站口汇集。候车大厅内,坐在候车椅上留一只耳朵听车站广播播报车次的、站在检票口排队等候检票的、借个墙角将扁担平放在地而垫着坐的、从开水间添水出来的,以及两侧过道店铺里叫卖土特产的,俱是“人声鼎沸”的功臣。蓝的、黑的、白的、高级灰的、帆布的、皮的、肥的、瘦的、斜挎的各式书包,载满了家乡的色彩、关切的话语、朴素的憧憬、未知的迷茫。 日落。 汽笛鸣响、铁轮滚转、咣咣咣咣、驶离车站。待列车从站台开出一段,亲戚们拿出桶装方便面、圆面包、茶叶蛋、榨菜包,开了火车上的第一顿饭。罩着晶蓝色椅套、贴有白色方巾的高高的椅背将他与这一行的其余五人隔成两个背靠背的相对独立空间,但不妨碍他感知有说有笑的氛围。奕文较景涛更活泼,景涛较奕文更淘气。奕文起先趴在窗户新奇地打量窗外,而后转身从大舅妈手中要过翻盖手机。景涛左手拿火腿肠,右手从母亲身边背包的旁兜拽出水杯。刚喝完水,又嚷嚷着要求换到靠窗的座位,说空调风大、凉快。大舅妈依了景涛,换到靠过道的坐席。红玉姐姐与母亲相视而笑,继续扯东拉西。邻座热心大叔留意到他与这几位是一行人,说自己此行是独自出差,主动提出换座。 落日的余辉随地球自转渐次消散;月亮从地平线另一侧缓步升起。暮色渐沉,双层玻璃窗外,除去轨道两侧一晃而过的照明灯、参差斑驳的树影、微凉的明月、远处摇曳着的星星点点的路灯,余下的俱是铁轨色。掏出手机看时间:19时43分。 这手机是红玉姐姐送的。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的一天,母亲大人开了金口:“这就去上大学了,没个手机咋行。”盘算着临走前买。红玉姐姐抢先一步、网上下单,之后电话告知母亲:“手机两三天后见。”母亲拗不过她,只好反复叨扰:“不要买太好的。” 几天后,他去红玉姐姐家拿快递。拆开包装,竟是带触摸屏的智能手机。父亲用过小灵通;母亲有一个别人给她的粉红色翻盖机,不过她从来不用:平日除去亲戚和学生家长,极少需要有人联系。姐夫往手机预置数款小游戏,说,若是学累了,可以调节放松。其中一款名为“深海渔场”,就是“在世界各大渔场捕鱼”。另有一款,是“会说话的汤姆”。若对它说“你个大混蛋!”这汤姆会细声细气地回敬:“你个大混蛋!”他拿回家,让正在做饭的母亲对着汤姆说话。母亲被汤姆的怪腔怪调逗乐了。 想到这里,他噗呲一声笑了。红玉姐姐见状,猛一把推他:“当初买智能机,还左一个‘不要’又一个‘不要’,傲娇又有点倔,还不好意思,现在可不喜欢上了吗?”奕文和景涛随声附和:“就是!就是!”趁他不备一把夺过,手指在屏幕上戳了这个又划那个。景涛一声:“呀!”,又说:“这手机这么多好东西,比我爸的那个玩意高级多了!” 母亲嗔怪:“这不,手机将才落到口袋,还没捂热,就上瘾了吧!”转身向红玉姐姐‘怨’道:“你看,这上大学了,他老人家‘天高皇帝远’,做什么坏事我都管不着了,我能放心吗?”
姐姐帮他驳斥:“你那儿子还叫不自觉?不是我说你小姑哎,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该放手了,别老是处处都管着他呢”,边说边向他递眼色。 母亲像是吃了黄连,一脸冤屈,心里想着,小姑,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说我怎么管他?我管他什么了?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上高中的那些日子,他一天到晚都在学校,骑自行车回到家都十点了,连耳边叮嘱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母亲看看姐姐又看看他,恨恨地“哼”了一声,不做声了。 夜深了。奕文和景涛趴在茶桌板上呼呼地睡了,偶尔咂吧嘴、蹦几句梦话。大舅妈虽上了岁数,然而精神尚可。母亲陪她唠唠闲话。车厢还有几人小声交谈。车厢顶棚的椭圆灯间隔着熄了一半。窗外乌漆嘛黑,费好大劲才看清暗暗的树影。他不觉得困,默数“咣——咣——”声,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 他坐了许久,腿有些酸。起身上过道,来回走走。 大舅妈靠在座椅一侧,双脚搭放在茶桌板对侧座椅的一角。红玉姐姐与奕文对换位置,让奕文靠在怀里。母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道究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还是像家里从眯着的门缝偷偷看他的那样,对车厢里的一切动作保持最低限度的警惕。 母亲时年43周岁。每每出门,总有人夸她皮肤白,赞她气色好。偶尔上街,途径化妆品展台,被热情的导购请到展位宣传化妆品功效。母亲穿着打扮朴素得体,给人清丝丝的感觉。母亲爱干净,把家里收拾地井井有条。每每打扫卫生,见着藏落于书桌上的这里那里的包在牛奶吸管外面的半截塑料纸,总要数落一番,而后又气又笑地对他说:“每次都说等会儿就丢到垃圾桶,可等了多少天了,咋还越来越多了呢?” 列车过岔道了。母亲醒了,问他怎么不困。他说,等会儿再睡。 车厢两头,偶有站着连接处吸烟的乘客。坐席上的乘客都睡了,彼此依着靠着。 4时半。光亮切过地平线,穿透薄雾和玻璃,又向更远处延伸。顺着光的方向望去,列车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疾驰。 5时半。橘红的太阳挪出地平线,就像贪睡的少年不肯离开温暖被窝的模样。庄稼地里,成片的玉米,还有一道道或横或竖的白杨林。 阳光穿透大气层,带着温度和热量唤醒农作物。田野里,星星点点的农民,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们在春天播种希望,在夏天挥洒汗水,在秋天获得丰收。那么四年之后,他将在防灾这片土壤收获什么呢? 太阳爬上树梢;车厢复现昨日的活跃。奕文和景涛醒了,问:到哪里了。 答:到河北地界了,还有五个小时。 景涛抱怨:“怎么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呐!” 转过脸继续睡。 车厢内,所见之处皆为明亮,糊到脸上都是热量。车窗外,片片村落、块块农田,不时被呼啸对开的列车中断。 12时20分,伴随轻扬的旋律,车厢广播响起温柔的女声:“旅客朋友,列车前方将要到达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北京是世界闻名的历史古城、文化名城,是全国的政治、经济、交通和文化中心。金、元、明、清等数代王朝曾在这里建都。有着三千余年的建城史和八百五十多年的建都史的北京,是全球拥有世界文化遗产最多的城市……” 8分钟后,列车停靠在北京西站9站台。一行人拖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出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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