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芦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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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米，老家陈田人都叫苞谷，但陈田的乡音，习惯叫苞芦。
      这次去宿州，是专为玉米新品种示范观摩活动而去，许多优良的玉米新品种展示在我面前，眼花缭乱。我一心想找鲜食玉米品种带回去，最后大脑中新品种也没记得两个，好在有文字和照片记下很多。
      坐在观摩大巴车回宾馆的路上，看着路两边百姓晒在门前水泥地上金黄色的玉米粒，还有路两边地里，还在直立的没有玉米棒的玉米杆，心里感叹刚刚看到的品试：现在玉米新品种这么好这么多，玉米杆长得又高又粗，比人还高，和雷竹杆一样粗。晚上睡在宿州丰大国际宾馆的床上，就想起小时候家乡生产队里种玉米，是多么困难啊，都是种在砍开山上毛草贫瘠的地方。年终每家每户分到的玉米籽粒只有十几斤，单吃到玉米粒少不必说，想吃到南瓜玉米粥也更是难得，哪里有现在专门的鲜食玉米品种，吃多了还不想吃，玉米杆更没有人吃的境遇啊。小时候喜欢吃玉米杆芯中的甜味，还有就是到毛山头砍玉米苞芦杆的事在我面前慢慢浮现了出来。
      毛山头的山地是浅薄的，贫瘠的，黄色的，到处都是岩石，其间丝茅草遍地生长，各种植物杂乱丛生。每到春夏季的时候，生产队都把大片山地种苞芦，还有在种植茶叶、丹皮、大豆的地里也种上苞芦，增加粮食产量。毛山头山势平缓，水少贫瘠，种植苞芦瘦弱，苞芦杆长的不好看，就是都很小长不高。小时候，喜欢吃甜的东西吃不到，而吃得最多甜的东西，就是去毛山头砍的苞芦杆。秋天苞芦成熟了，是收获苞芦的日子，父母亲就打招呼说今天到毛山头做事，那块地要收苞芦了，下午叫奶奶和我早点带上刀和绳子去砍苞芦杆。快收工之前，我和奶奶一起去毛山头，走过虫龙前山的大河，再爬过有十几层梯田高的山路，来到毛山头茶林埸边，生产队里苞芦就种在茶林埸周围。奶奶走在苞芦地前面拿着刀，一路把扳去苞芦棒和没长成苞芦棒的苞芦杆都一根一根砍倒，又一路拣起被人踩倒的苞芦杆，每根苞芦杆都要拿起来，重新用刀在根部再砍一下，然后放进嘴里舔一舔看甜不甜，遇到甜的苞芦杆，就用手先把茎杆上的苞芦衣撕干净，再砍断苞芦杆的尾部扔在地上让我拣。遇到不怎么甜的苞芦杆，再试砍去两刀，看稍稍的上部是不是多了一点甜味，也扔在地里让我拣起来。遇到石头缝中长出的细细只有大拇指粗的苞芦杆，只要是有些甜味的，那怕只有一尺长，也让我拣着带回来。看到今天实在砍不了几根苞芦杆，就把别人不要的不怎么甜，但芯有些粗的苞芦杆也叫我拣回来，让我带回家啃着吃。奶奶说：过了今天，又不知道毛山头上，下一块苞芦地，什么时候扳苞芦，先将就着砍多些苞芦杆，先帶回家吃吧。
      毛山头苞芦杆一直以来长势瘦弱，那时候我也像苞芦杆一样，因为家里吃不跑，长得又瘦又弱又小。因为没有营养生长，苞芦杆最高的三四尺，最矮的只有一尺多，叶子展开只有一尺长。我只比苞芦杆高一点点，站在被扳过苞芦棒的地里，远一点奶奶就看不到我。有时坐在苞芦地里吃奶奶砍下的苞芦杆，有时坐在光秃秃与山地一样高的石头岩上，天黑了，奶奶找不到我就喊我。毛山头苞芦杆结籽后的顶部很短，不倒伏，雄花断在扒开的苞芦棒外衣一起，个个向上昂着头，看上去就像又向天上开了一次白花。苞芦杆很细，杆特别甜的也不多，我一嘴一截咬断，连杆的外壳也不要用嘴撕去，像小牛吃草一样，一起咬进嘴里咀嚼，有时苞芦杆外壳把嘴角划去皮，坚硬地还刺伤两边腮红的内肉，牙床也肿，任凭满嘴鲜血流了出来，也从不叫痛。背着奶奶砍好的苞芦杆，跟在奶奶喊我的方向走，散了又梱，梱了又散，背一梱苞芦杆爬几个山坡，跨过几十个石头岩，天黑看不见路再回来。
      这是砍毛山头苞芦杆的事，陈田家乡除了毛山头种苞芦，还有就是在下塘村对面的下山有块种苞芦的地方。这里原是巴茅棵山地，离大石屋不远，是来龙山往团栾尖去的靠南朝西北的一片地方。小时候喜欢去团栾尖砍柴，饿了往下走许多路去砍苞芦杆的事还记得很清楚，这块下山的地，土地肥沃，苞芦杆长得又粗又高，苞芦棒收获后苞芦杆还僵硬生长在那里。再还有就是自已家的菜园里种的苞芦杆，每次奶奶带我走进菜园，眼睛就盯着正在生长的苞芦杆看，看着杆上的苞芦棒须还是青的红的，苞芦杆叶还是青的，我用手摸来摸去，摇来摇去，杆上的白毛灰满手都是，心里想：苞芦杆你快快长高吧，苞芦棒快快长大吧。奶奶就说我：“你把苞芦摇来摇去，以后长不大，你等着吧，苞芦杆比你长的快。”我心里想这是奶奶在骗我，等啊等，跑呀看，就喜欢跟着奶奶去菜园地。只有看着苞芦杆顶端的雄花低下昂起的头，还有棒上的苞芦须（雌花）变成灰头土脸，苞芦棒的衣和须也变成灰色黄色，苞芦杆的脚上，露出八号铁丝样的根根筋骨，狠狠地抓牢着地面，奶奶才告诉我说苞芦成熟了，扳下苞芦棒，奶奶喊我回去拿刀来砍苞芦杆吃。
     毛山头的苞芦杆是细细的甜甜的，我喜欢吃，菜园地里的苞芦杆是粗粗的酸甜的，我也还吃着，总比我吃芦稷杆高梁杆甜，也总比没有甜的吃好。心里想：吃不到心想的甜味，但比吃苦的好。奶奶却说：“苞芦杆越吃越甜，先吃没味的，后再吃甜的，你以后就知道了，过日子也是这样。”还告诉我：苞芦杆平凡普通，外表坚硬，内芯甜美，不屈不挠，昂首挺立。而我从小到大想到，苞芦的一生，是从青涩时光走向黄灿灿成熟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成就一身“灰黄”，全身上下都被人喜欢，却更想用一生辉煌，形容玉米苞芦影响我的人生性格，也印证我与玉米苞芦杆的情趣，更有着千丝万缕般的深深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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