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愁

南风知我意啊

                     离愁

我居住的小巷边有一幢二层楼房，旁边是臭气熏天的公厕。湿漉漉的墙壁泥灰剥落，到处是褐色的斑痕。除了我，租用二楼房间的还有一些生灵，窗户边角里的蜜蜂，它们与我的区别在于它们无忧无虑。
        我是班车司机，下班后无所事事，常去附近的零工市场消磨黄昏，省下点灯的花销。听着汽笛声，人来人往的喧嚣声，苦力的叫喊声……挨到十点半钟，才返回黑糊糊凄冷的住所。
        我有一位心爱的姑娘，名曰瑾儿，她与我这个命运多舛的人缔结姻缘。我俩同在一城，却不能天天相守，但她每日在我的心房进进出出。她身着墨绿色的丝绸长裙，眉宇间荡漾着迷人的微笑。
        近来，阴雨绵绵，物价又涨了，薪水却被克扣。小巷角落里，烂水果和西瓜皮、鱼鳞、小动物的尸体、炉灰……堆积着，腐烂着。
        我使用的多孔的旧伞的现状，颇似七扣八扣的薪金。小巷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淫雨的黑影潜入潮湿的斗室，像堕落陷阱的困兽，昏迷不醒。白天黑夜，我感到与半死不活的世界死死捆在一起。
        住在巷口的未知名先生，有一头细心梳理的波浪形黑发和一双大眼，性格豪爽，据说自幼爱吹笛。岑寂的午夜，夜色阑珊的拂晓，光影交叠的下午，小巷恶浊的空气中，常萦绕他的笛音。有天黄昏，他吹起沉郁的未知名的曲调，暮空弥漫着万古不变的离愁。顷刻之间，小巷恍如哀绝的醉鬼呓语般的虚幻。我陡地感到，我——穷司机，与天帝无甚区别，破伞与华盖循着凄婉的笛音一齐飞向天国。
        这笛音听来尤为真切动人的地方，流淌着秋浦河无尽的黄昏，河畔蒹葭的浓荫里，菜园里，她在等待，身着墨绿色的丝绸长裙，眉宇间荡漾着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