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锥在生长

清风落山顶

《冰锥在生长》

我的庭院里悬着许多冰锥。不是屋檐垂落的那种剔透琉璃，是枝桠上倒生的匕首。冬青的枯骨在风里摇晃，它们便悄然拔节，刺破所有试图靠近的暖意。

骨骼总在深夜发出开裂的声响。起初以为是老槐树的叹息，后来才发觉痛楚早已钻透骨髓，在骨缝里结晶成棱柱。晨起梳头时，碎冰碴顺着发梢簌簌跌落，在青砖上砸出细小的陨石坑。

钟表开始生锈。铁锈红顺着铜质血管爬满整个冬季，齿轮咬合的间隙里，我看见冰锥在缓慢膨胀。它们吞噬时间如同蚕食桑叶，细密的齿痕里渗出淡绿色的脓液，滴在雪地上凝成翡翠色的永恒。

最锋利的冰锥悬在心室上方。每当往事掠过，它便向下生长半寸。盐粒在伤口昼夜施工，堆砌出剔透的疼痛博物馆。所有展品都在融化，又都在新生，像西西弗斯推着咸涩的月亮。

我裹着苔衣等待某个时刻——当冰锥的重量终于压断枝桠，坠落的瞬间会撞碎满院寒冬。那时融水将漫过龟裂的指节，带着锈蚀的时间与结晶的盐，流向所有未及封冻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