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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田有一栋最古老的房屋,是我小时候就一直喊“老屋老屋”的地方。
这是我家和桃子姐家,俩家人共用的一栋房屋,也是陈田高家人的祖屋,是高姓人祭拜祖先的地方。
俩家人占用了东西两间厢房,桃子姐家占用东厢房,我家占用西厢房,中间大堂摆着三样东西:一是堂前的八仙桌,在厅堂的正中间宝背前方;二是桃子姐全家人吃饭的小方桌,摆在东厢房进出房门的门口边;三是靠在西厢房门口边,与西厢房鼓皮隔断相抵近,也是在上下楼梯口前的一个石磨。用四根长木头和十二根短木头做成的石磨架,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四周仅有空间,是为了石磨磨粉留有余地。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看到的永远不曾挪动过一寸之地的庞然大物,小时候感觉它是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没有人动得了它。用黑黑的槠栗子树做成的石磨架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黝黑身躯,力大无比的神奇怪物,能够举起一座大山一样。园园的石磨分上下两层磨盘,每层磨盘一尺多厚:底层的磨盘粘在磨架上,两个在我小时候就没有看到分开过,磨盘底座压进磨架中,像嵌入其中,分不清磨盘石头和磨架木头的区别在那,这是不知多少岁月它们相互依存的必然结果;上层磨盘边一个带孔横杆,我试着用手一个人推,从未推动过,磨盘上面有个园园的孔,是一个进料口,像人朝上张着嘴。奶奶平时都是用东西塞着,像是一个人嘴巴里塞进满口的食物,吞不进嘴巴里,要吐吐不出来就要被噎住了一样。从楼板下的一根横木梁上吊坠下来的两根绳索,八字型向下张开,连着“丁”字型推磨杆的扶手两边,推磨杆“丁”字头不是抓住上磨盘 横杆上园园的孔,就是歪着“丁”字头,倒像是变成了钩子,挂在了西厢房的隔断鼓皮中间柱上。
因为父母亲都在生产队做事,奶奶喊我磨粉的时候最多,我一个人用推磨杆推不动石磨,桃子姐回家来看到了,总是帮我推上几圈再去烧自己的锅。用一个大的簸箕放在磨盘的下面,奶奶常常一个人磨粉,一个人推磨非常的辛苦,在推动磨盘和拉近磨盘的时候都非常吃力,我看到奶奶像是一扯一拉的式样,又要去填料进上磨盘的口里。我帮不上奶奶忙,就总是说这说那,说:“背屋母舅家的磨盘小,一个人好推动,一个人磨粉不吃力;上面村黑皮家的磨盘大(上下磨盘薄),周围空间大,一个房子里就放一个磨,是一个人围住磨盘转圈,自己填料推着就能磨粉;不像我们家,磨盘又厚又重,位置小,不好推磨,还非要俩个人一起来,才能磨好粉。”奶奶听了我的话就说:“他们家都是懒人的磨,磨的粉没有我家磨的细,做的粑也没我家磨的粉好吃。”我听不懂奶奶的话,还想问,奶奶就说去问你大大(陈田人不喊爸爸)和妈妈吧。
让我忘不了的是每到腊月里来时,老屋的石磨从未停歇过,这家磨好了黄豆,那家又磨米粉,到很晚还在点灯推磨。每年我家的做豆腐黄豆浆水都是父亲和母亲在生产队收工后,一起点灯去磨的。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放在大台上,是父亲用过去的小小墨水瓶做的,灯头的火光就像是一根小小蜡烛的光,四周漆黑一片的老屋鼓皮木板像是吸住了小小的灯光一样,大堂四周还是昏暗的。磨盘上的黄豆粒着是看不清,磨盘上面的孔更是在昏暗的灯光中转啊转的,母亲用手摸着黄豆粒顺磨盘,转啊转地填,父亲总是催促说:“你填多点豆子吧,我们家的磨比别人的磨重!”母亲总是担心填多了黄豆粒,磨不精细,豆腐渣多,以后少做不少豆腐,又怕父亲一个人推磨吃力,到最后推不动磨,就说:“我多加了许多了,你推快一点吧,你推得慢,我那得来快!”我在灶前玩耍,奶奶让我去帮助父亲推磨。我人小手臂短,向前推的幅度没有父亲远,就站在老屋西厢房门口的一个小小台阶上,踮起脚尖再帮助父亲推磨杆。由于站歪了身子,把推磨杆推得摆来摆去的,让父亲更不好推磨,父亲反而不让我推磨了。我只好又站在一旁玩,听着父母亲俩个人你推我转着,总是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放多放少”话语中,完成每年的磨黄豆浆水任务。
最难忘记的是看到小忠大伯家人的磨粉样子,一次不知磨多少粉,都要磨一天的时间,都是桂花妈和为杰哥俩个人磨粉。桂花妈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都是摸着东西走路,为杰哥孬不拉訇的样子,比我大十多岁,正是成年人的时候,力气有的是,就是不听桂花妈的话,推起磨杆来一推一扯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力气的生病人动作一样。桂花妈都是摸着磨盘口填料,有时填多有时填少,有时填不进去,遇到为杰哥用力不匀的时候,许多料没有填进磨盘口,直接掉进下面的簸箕中。桂花妈只好又在后来过筛,筛粉的时候重新整理出来,又重粉上磨磨一遍,磨一次粉都是从上午磨到下午。我站在旁边,感觉好玩,就帮助为杰哥推磨,桂花妈听到是我的声音,就叫我去喊为平来帮助推磨,为平比我小两岁,更不懂事,不知一天都到那玩去了,玩的不着边际。我就说:“桂花妈,你家粉不磨了吧,又没得人磨,就这么煮得吃。”桂花妈听到我的话总是说:“你小忠伯人还没太老,牙齿就掉了好几个,吃饭吃菜不烧烂点,吃不下去,没有劲怎么在生产队里做事啊,我们家可怜,就他一个人在队里做工分,没得劳力,年年超支。”都是原来的话在我面前说:“我家没人在队里挣工分,家里口粮少,我自己眼睛瞎,做不到工分,就做点吃的,让他(小忠伯)吃的下去。”那时人小,听不懂桂花妈这一遍一遍同样的话,心里就想:磨粉就吃多点,不磨粉就吃少点,我还不喜欢吃磨出来的是粉的东西呢。
只有一个人能动得了这庞然大物的石磨,这就是那时占大公社(仙寓镇)叫屏坑的地方,一个轻声讲话不多的錾石匠爷爷。每隔两三年,石匠爷爷到陈田来,都要住我家好几天,叫几个人帮助掀开上面的磨盘,我才看到一路一路的石磨的纹路,石匠爷爷用铁錾一路一路錾开,原先浅浅的纹路变得深深的纹路。石匠爷爷说的一句话我永远记住了:“你要做我手里的錾子,不要做我身下的石磨!”那时还小听不懂,父亲跟着说:“以后遇事不怕找苦吃,不管碰到多大困难,都要有一股钻(陈田人把和“錾”读一样音)劲,不要像磨一样推一下动一下,那是永远走不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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