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排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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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田家乡的河流上，小时候很多处搭过很多木桥，有下畈的单板桥，有虫龙前的双板桥，还有前坡的轨道桥。
      下畈的单板桥是陈田人出行到外走得最多的桥，山洪来了，下畈的单板桥被洪水冲塌以后，在没有搭桥之前的许多天里，陈田人都要想法子在此撑排过河去。
      几天的雨水，山洪来的快，走的也快，木桥被洪水冲倒了，靠在南岸河边一路淌着，要有几天的时间，洪水才慢慢退却。遇到连续的雨天，洪水更要好多天才能退去，桥要重新搭起来又要等段时间了，村里人外去公社县里，还有去村牧塘，毛山头，虫龙前，游牧行采茶做早稻秧田的人只有撑竹排过河。过完年后，村里人知道每年山洪季节，洪水早晚都要来，就从来龙山上砍来十几根笔直的毛竹，把它们拉到老屋边的晒场上，先用刮刀把根根毛竹表面的青竹皮刮去，剩下黄黄的竹身。几个人用大火盆生起大火，俩个人把光着身子的毛竹架到火盆上，从头瞅到尾，把毛竹滚动瞅，来来回回的瞅，瞅成浑身漆黑的一根毛竹。如此这般把十几根毛竹都瞅成一样的，再把每根光身的毛竹在到竹秒（竹顶头）一米的地方，借助瞅竹后的弹性，放在木头马上，用一根绳子梱住石头吊住，一天一夜，竹秒就向下弯了下来。第十天，半个月都不管，只要竹身变干透了，也轻身了，再把十几根黑竹子在晒场地上摆成一排，先比划好在同样距离的地方，借助锯子在竹根，竹中间和竹秒三个位置，一边锯两锯，然后把锯的地方中间打通。这样每根竹子仿佛有了两边对应的孔，每个孔都相互对应，把从山上砍下的一米长的柴棍，从这边穿过那边，三道棍子一起穿过，棍子在竹排两边出头的地方，都用槁子扭死起来。一副竹排算是完完全全扎好了，竹秒头是翘起来的，翘起的竹排秒比排身高出一尺有余。砍根手握一把粗的竹篙（撑杆），前头装上铁匠打的像“P”字型的铁护头，铁护头的作用是使竹篙落水快，扎向河底石头稳，又保护了竹篙，即使竹篙掉进洪水里，水也推不走。
      春雨连绵，河水退却的慢，陈田人把在河中立桥墩搭桥板叫搭桥，河中没有搭桥，村里人去河对岸只好用竹排渡过河去。上半年雨水季节，村里人把扎好的竹排（筏）就抬放河里，竹排用铁链系放南边河岸，老杨树根或香樟树根脚。大人们把竹篙都拿走或放在高高的杨树樟树枝叉上，生怕我们这些孩子撑排，人被冲走。小时候，我喜欢跳上竹排玩，扯着系竹排的铁链让竹排上上下下，又用路边拣的烂棍原地撑排，竹排横着水向上，移动一点距离。有时棍短到不了河底，就趴在排上再撑住棍子，非要把竹排围着铁链打转，把竹排逆流撑向水流上方，再又放下竹排，享受竹排随水流漂动的乐趣。清明时节雨水多，多天的雨水积起的山洪水退不去，陈田秋浦河两岸绿草青青，樟树老叶掉了，杨树叶长出了新叶，来往河两岸的村里摘茶人每天都多了起来，去游牧行山上上坟祭祀的，犁田掀秧棚的，去公社大队学习的，往往这个时候生产队里，就专门叫一个男人早晚蹲在桥头撑排。这个时候，我也喜欢到竹排上玩，想学习撑排，站在竹排上，拿过撑排人的竹篙，一篙不知撑向那边，竹排前头摆到水中央去了，一下子竹排掉转头向下游漂去，一排人叫我赶快不要撑了，我偏要抓紧竹篙不放手，急得撑排人来夺才放手。
      茶叶季节，天天早上吃饭后，总是看到一大帮村里的女人和孩子们，站在我家老屋队屋边晒场上，挤挤一起，有说有笑，叽叽喳喳说着话。她们腰中系着围裙，个个手里挎着篮子，有的妇女嘴巴里还在嚼着粑，孩子们手里拿着装水的竹筒，文明家的狗也蹲在一旁看着。就听到，从村庄中心的道路边，走来一个男人，手里提着“弯刀校”绳子，肩上驮着竹篙，大声喊：“撑排去喽！”许多女人和孩子就跟在后面，一起往下畈的桥头走去。撑排人先跳到河边竹排上，解开竹排与岸边树上连接的铁链，再站到竹排的最后端，用竹篙固定竹排，把一只脚回过来踩在河岸，用另一脚踩到水中的竹排上，用以固定竹排与岸上的距离，防止竹排离岸游动。妇女和孩子们一个个跳上竹排，向竹排秒端移动，孩子们跳来跳去，竹排在水中摇晃，中间鼓起许多水泡，大家有说有叫，文明家的狗看到，也来回在岸上走来走出，急着直叫。撑排人又一声喊起：“不要动了，走喽。”撑着妇女孩子们浮在洪水上，一路走出村庄的竹排，慢慢离开河岸了，向上游刺去，洪水在竹排两边向后流去。撑排人叫大家蹲下去，用手抓着脚下竹排，人靠人不要动，竹排慢慢进入到上游的中流，冲入急流之中，只见撑排人在竹排后端，一篙用力撑在河底，竹排头开始调转头向北转去，竹排要横着漂过急流。排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摇身晃动，看到竹排冲过河中间急流后，又顺着流水方向靠向对岸。撑排人慢慢撑向岸边，排上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等竹排靠向岸边，被撑排人用竹篙抵住，才一个一个跳向岸去。文明家狗不敢上排，只是不住朝河中竹排和河对岸撑排人吠吠，留下撑排人一个人站在竹排上，没人时，等在河对岸。撑排人一早来到河边，又是晚上最后一个离开河边，无论是一个人来过河还是几个人来过河，撑排人都要蹲在岸边，看看有没有人在后边来，这边人催着快过河去，那边撑排人催促着路上的人赶快过来一起上排。
      初夏梅雨之季，暴雨骤降，秋浦河山洪水又涨高了，陈田人搭的木桥又冲倒了，村里人外出都是走八谷（股）春岭坑到南山的路，等到洪水退却到河岸下边，落到又不能搭桥的时候，才安排专门撑排人。一夜过去，河水涨上来，奶奶要送我走南山路，我要父亲送我过河，上学走得快。父亲驮起放在自己家里放排的竹篙，先走到河边看看水，推下半边上岸的竹排，又拿上我上中学的东西，先跳上竹排，一手用竹篙逼稳了竹排，又一手牵着我的手跳上竹排，叫我蹲守在他身边。只见父亲用竹篙在岸上一点，在竹排后端一撑，竹排顺着河岸边逆流而上。洪水太深，竹篙难撑到河底，只看到竹排上行不到三十米，竹排头慢慢向北转头时，父亲又一竹篙撑向河岸，竹排“嗖”的一声，横过来冲向河中央。在河中竹篙更难撑到河底，父亲横握竹篙站在竹排上，用竹篙两头在水中划动，竹排被急流冲向下游，靠不上岸，父亲看竹篙还是撑不到河底，就更是用竹篙两头在水中划动。竹排冲到下游，就要转向团栾湾，利用河水转弯的时机，父亲像是知道河底浅了似的，突然跑到竹排头，用竹篙向水中一撑，竹排倒过头来，离岸边又近了一点。到了团栾湾水域，水面变宽了，水流变缓了，父亲用力撑起竹篙，竹排这才慢慢靠向北岸。父亲和我上岸以后，我看到父亲站水中还要拖竹排向上，到撑竹排的老地方去，我问父亲要撑排再过河，父亲说撑不过去了，急流在来的那边，竹排不好靠南岸，他说等上午做点事，下午天黑从南山走山路回陈田。
      我不走南山路，却让父亲走南山路，南山路难走，过河更难。撑排人手中横握一根竹篙，斜斜往水里一撑，身子微微一蹲，竹排就像贴向水皮飞去的一条鱼，“嗖嗖”的往山洪扑扑的水面冲去，洪流之中，竹排一扬一挫分开洪水向前，就像战士骑向敌人的战马。一年一年的山洪水，还有村庄下畈父亲撑排送我上学的形象，在我的少年生活中经久不衰的树立起来，以至上大学到外面工作，每次回到陈田桥头，让我每次想起陈田村中一个一个现在成为老人的撑排人，尤其是《父爱如桥》中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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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浦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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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妙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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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雕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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